(一)
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甜,待到意识清醒之时,叶楚泠睁开眼,宋子书早已穿好了衣裳坐在桌旁。她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披衣下榻,一只手将衣襟的两片拉住算是遮挡,修长的双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掀开被子起身,一痕血色灼在眼里。
她俯下身子,脑袋紧贴着他的后背,安稳异常。她在他身后,她自然看不见,他的眼里有一抹深深的忧郁。
“出洞吧。”宋子书说。
昨夜的意乱情迷,等到心智平静下来之后,心头就开始涌出一种别样的情绪。似有种迷恋,却又不像是爱恋。脑海里的影子更是来回闪现,烦躁不安。
叶楚泠闹不明白,只得穿好了衣裳尾随他出洞。想起昨夜,她不免又红了脸,滚烫滚烫的,仿佛昨夜自己的呻吟和他的喘息还回荡在耳边不曾散去,其中的美妙滋味令她回味无穷。但转念一想又不免沮丧,不过是为了提升他的修为而选取的下下策罢了,在他心里,可是与半点****无关的。
宋子书径直走过清逸道长面前,连礼都不行,目不斜视。
料想还是生气师傅的鲁莽。
“站住!”清逸道长原来笑着的表情霎时间凝注,甩一把拂尘,来回踱了几步:“为师是为你好,你有何不满?教不严,师之惰。为师与叶姑娘不都是为你好?你不领情便罢了,使什么性子!”
宋子书停住脚步,那眼神里分明是怨恨。什么话都没说,举步将走之际,又被叫住。“你这是要去哪里!”清逸道长怕是要沉不住气了,向来温文尔雅的子书,这样的秉性怎么连同记忆一起都丢失了?
“练剑!”说完,宋子书头也不回。
余下叶楚泠在原地跟也不是,留也不是。
“叶姑娘,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清逸道长拱手行礼。“想必这必定能让子书提升不少的修为。”
她点点头,匆忙就跑了。
(二)
剑也舞的有气无力。宋子书每每一提了气舞剑之时,总是心猿意马,不自觉就想起那一夜的春宵。心神是如何都静不下来,破煞剑在手里像个垂败的士兵。破煞剑诀里的招式古怪的很,宋子书方才练了一页,都觉得一切尚好,可自第二页开始,就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浮气躁,有时候恨不得把一切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摔个稀烂才好。
体内好像有股气流在上窜。四肢的力道好像多了些许,宋子书觉得手中的破煞剑似乎都轻了许多。
莫非这就是黄赤之道的效果?
“子书,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清逸道长也来到了习武场。
不情愿的收了剑。“师傅。”
清逸道长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你如此拼命的练剑做什么,按我说,你该收收心好好的钻研修仙之术。至于这剑么,不如不练。”
提剑的那手颤抖,子书低头一看,不知是自己发抖还是剑身在抖动。可这一番话确实是激怒了他,凭什么要他放弃这求之不得的绝世好剑去花时间研习什么破修仙之道?如果要用大好的时光一心扑在这枯燥的吐纳、筑基上,他宁可不要长生不老。
“师傅,这回徒弟可不想听你的。”眼里迸射出激进的火花。
被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如此忤逆,清逸道长只觉得脸面扫地,好像被当众掌掴了一把,羞愤难当。
一心要为他铺平道路,有错?
许是气的怒不可歇,清逸道长于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养你一天,你便要听我的!你自己选择,是要与我断绝师徒关系去练你的剑,还是要好好的听从师傅的训导?”
清逸道长想,子书断然不会选择前一种吧。
谁知,他选的就是第一种。
“恕子书难从师命。修仙本就不是我之所愿,师傅强加于我可否想过我的感受?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破煞剑的,若师傅执意如此,就当错收了个徒弟,我自当离开青城。”每一个字都像把刀子一般刺进清逸道长心头,他目瞪口呆,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牵头的话是自己先开的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岂能收回?
而宋子书也是倔强。僵持不下,索性三叩头,拜别师傅。
众弟子无人敢上前制止,只得眼睁睁瞧着子书越走越远。子禅刚要迈步去追,被清逸道长呵斥住:“谁去追,那就自动与我断绝师徒关系!”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而叶楚泠知道这件事之后,再去追,早不见了宋子书的影子。
(三)
虎子怎么都不肯跟虞阑珊走,他分明就看见虞阑珊钗子上聚了那么多的鬼魂,哪还敢和她离去?只是爹娘如今都没了,怎么办呢?
任凭虞阑珊是哄还是骂,这孩子都只瑟缩在一旁。可即便是这样的哭闹惹人心烦,虞阑珊却下不去手除掉他。因为他是虎子啊!少女时的暖儿和秦风口中的虎子!虞阑珊不知自己是在缅怀那一段的回忆,还是顾及昔日的情分,但她是真的想好好照看这个没爹又没娘的孩子。
难道她也会有善心?呵呵,笑话!想到这里,连虞阑珊自己都不相信了。
虎子跟在虞阑珊身后,看虞阑珊费力的将他爹娘葬了,他看见她的指尖有血丝一点点沁出,那是因为刨土伤到了皮肉。虎子跪在爹娘坟前,眼泪滴答滴答尽数落尽土里,忽然猛地打了个激灵。
虎子转过头,眼睛兀自发出幽蓝的光,虞阑珊惊得差点咬了舌头。那孩子稚气的脸上有着让人胆战心惊的阴暗,他站起来,步步向虞阑珊逼近,虞阑珊只得步步后退。
“怕什么!你不是要带我走的!你说的话怎么就忘了?”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却越发恐怖,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妖怪,干嘛要欺负一个孩子!”想必是有妖怪上了虎子的身,虞阑珊自头顶拔下锁魂钗,作势要将那妖精锁住。
“你要是动我,我立马就先杀了这孩子!”
这妖精非同一般,抓住了虞阑珊的软肋。“你想怎么样?”
“你听我说就是了。”
这妖怪原本是悬珞崖上的一块铁石,因为长年吸天地之精华,算得上是有些灵气。机缘巧合之下被一铸剑师傅打造成一把绝世好剑,于是铁石的精魂也便寄生于那把剑中。谁料人世间的贪、嗔、痴、欲实在是无孔不入,人剑本同心,日子久了,这精魂便和人一样拥有了各种欲望。但虽然是妖,却始终学不会背叛,于是他便一心一意辅佐着剑的主人,为主人达到一切目的,作恶人间。直至被秦风的家族还有叶楚泠的娘合力禁锢在降魔石中不得翻身。
“原来你就是那恶鬼!”虞阑珊悄悄摸出降魔石,可这细微的举动仍逃不过妖精的眼睛。
虎子忽然举起自己的手来,硬生生将大拇指扳断。“咯”的一声脆响。
“你要是想让这孩子早些没命,你就收了我。”那妖怪伏在虎子体内,得意的很。
虞阑珊霎时没了底气,心疼的紧,再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虎子又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和秦风哥哥交代?
只得妥协:“你要怎么样?”
“你继续练你的摄魂便是了,我有阴阳眼,对你自是有帮助的,你只需帮我找到我主人,你有什么心愿我亦能帮你达成。”
心愿?那便是毁掉叶楚泠!
“你的主人是谁?”
“我本是剑魂,剑在谁手,谁就是我主人。”
照这么说,这剑魂的主人就是宋子书了,那不正好?
“总要找个方法去寻吧,你那主人现在在青城山上,全是道士,正气冲天,你去莫不是自寻死路?”虞阑珊说。
虎子背过身,顿了片刻,回答:“不,他已经下山。我能感受到些许剑气,那方向正离青城越来越远,我们顺着剑气寻找定能找到。”
真是有如神助。
“只要你不伤害虎子,我就帮你。”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