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西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个身体已经变形的年轻男人。
他那奇怪的身形,完全不像是人的样子,只有他那双清亮而温润的眼睛,提醒着他确实是人。
“我自己很清楚……”年轻男人咳了一声,“我每天都要往身上擦药,所以很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礼拜天,我照着镜子,发现脖子上多了这红色的东西,然后……然后就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符西问。
“就是……”年轻男人的声音低了下去,“请来的那个神。”
“你见到了?它什么样子的?”符西连忙问。
请神上身,结果招来不该存在的祸害。符西没少听说这种民间里这种传说,但老实说,符西对这种说法半信半疑,也不好说是不是当事人自己看到了幻觉。
那年轻男人看了看符西,又看了看芳姐,过了会儿,才低低说了句:“……就和我长得一样。”
符西和老七互看一眼,符西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那年轻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确定没看错吗?”符西越想越奇怪,就问。
“……真没错,”芳姐压低了声音,“我也见过。”
芳姐见符西盯着自己,就补充道:“那神,只要你信了,你就能见到它——和你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符西被芳姐这话,吓得猛地一激灵。都说世间万物有灵,千变万化,而神仙各有风姿,就是神辅,外在也各有不同,符西从来没听说请来的神,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在民间传说里,这不多半是东施效颦,故作人形的鬼怪么?
这么一想,符西冷汗都要出来了,屋外的雨声更是丝丝缕缕,仿佛要把人的力气都抽去。她无意抬头一看,又瞥见以前周海住过的那个三楼房间。
一幕通感的画面,突然闪过符西的眼前。
周海在上面的房间里,看着《杏雨堂》,然后另一个人紧贴在他身后。
——那是另一个周海。
好像是被电流贯穿了全身,符西感到身体发麻,她只觉得脑里各种零碎的信息都串联起来了:红印、请神、陶家、两个一模一样,仿若双生的人……
“……你知道,你们请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吗?”符西从自己的纷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问。
年轻男人和芳姐都摇了摇头,芳姐又说:“陶老板从来没说过。”
她又想了会儿,又补充说,“他倒是说过,如果去西安那个拍卖会,能见到请神。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过去?”
“我觉得……”那年轻男人咳了好几声,“那东西,能让人自窥。就是能看到自己的内心和真实样子……虽然我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但他确实能帮我……活下去。”
符西还没仔细想,又听那芳姐直截了当问道:“说了那么多,那红印你们到底知道什么?”
老七双手交叉着,淡淡地说:“这东西,我们没在活人身上见过。”
芳姐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话都说不出了。
符西想了想,也不想吓芳姐,就实话实说了,“我们确实是在一些文物或者器具上面见过。有这种印子的器物,后来都……就是出了些异常吧。”
“什么异常?”那年轻男人激动得又咳了起来。
“一两句话说不清,”符西想到之前那些带了红印的东西,声音也放低了点,“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儿子会不会……”芳姐一下子紧张了,连忙要抓着符西的手。
符西的手被芳姐的戒指勒得生疼,她抽回了手,看着芳姐那紧张扭曲在一块的脸,心里闪过一丝恻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符西和老七走出那个民宿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西湖边的路灯倒影在水面上,好像是一个个浸泡在水里的月亮。
“明明知道这东西邪门,还要试,现在哭着来求你,有什么用?”老七跟在符西身边,随口说道。
符西叹了口气,想到那个年轻男人的带着泪意的眼睛,也说不出狠话来。
说到底都是人,是人就会有所求。真到绝路了,有什么办法不会去试?
但转念一想,林谙因为他们遭了袭击,而这一切又和符西的任务有关系,符西心里不由有些烦乱,而且这一路上的信息点太多了,符西一下子还没捋顺了,也拿不出下一步的计划来。
就在这个时候,符西听到空中传来振翅的。
符西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老百穿过雨幕,来到他们上空。
“符西,老七。”那白隼现在也不油腔滑调了,直接落到符西他们不远处的树上。
“林谙醒了,我带你们过去。”白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