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她看不清人脸,声音嘈杂交错听不清楚。
阴冷瘆人的水牢没过小腿肚,她浑身是血那件霜白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身后跟着两只梼杌指鼓吻奋爪,双眼放光不知到了什么,张开血盆大口牙齿上的粘液低落在水中,水肉眼可见的变黑蒸腾出刺鼻的气体。
她咧开嘴角,目无焦距,却带着着病态的美感。她不疾不徐地逼近前面的人,栲栳发出的声音能知道那人瑟唳发抖。
她走到某处停下,忽而抬起手中的弦影剑直指前面的人,声色凌冽:“皇帝陛下派白家--杀了你!”
白府。
皇帝下达一封密旨。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巴蜀叛贼作乱,江东王郑恪私造官盐与江湖黑道朋比为奸,败坏朝纲。皇家军机掌舵人白绾落,谨慎居心,轨度端和,久侍宫闱,勤勉柔顺。今尔着白绾落带兵围剿,甫达巴蜀,厚集雄师,救抚蜀民于涂炭,携暗卫歼除叛贼,除患宁乱。钦此!”
“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同皇帝商讨,终究是放弃了大张旗鼓地宣战,而是选择趁其不备进行绞杀……
夜如黑墨泼撒晕染,薄雾来袭,凉月高悬,红袍如血色般刺眼,她正容亢色目视远方,家人出门相送,母亲眼含热泪双手颤抖:“我儿……定要平安归来,凯旋而归。”
母亲有个小私心,希望她能活着回来。
母亲从不忍看儿女出征,两个女儿都受着戎马一生的罪。
“驾!”她驾着雪骓转身就消失不见身影,她这次携密诏出征讨伐,为了躲开江东王在朝中眼线,暗卫早早地出发抵达巴蜀。
母亲眼里下着大雨,心里埋怨父亲千次万次,三个子女数她最受父亲母亲疼爱,虽和白轩之孪生同胞,但她总是得到比白轩之更多的关心疼爱。
待到年长更是如此,恨不得把把整个宣朝最好的都给她。白熹嘉埋怨过父亲溺爱白绾落,甚至父亲的官位都是她的。
长大便懂,她承袭的是皇家军机掌舵人,换一种说法就是:她是九死一生地为皇帝办事。
“阁主……”
“吁~”他气息微乱,温润如玉,遗世独立,眸清似水却起了水雾。“阁主……”
“快回去,有事便去找希芸。”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她没有下马,他便上前一步:“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掌拍在马鞍上,飞身落在他面前,理理不整的披风。古井无波,神色无澜:“战事未卜,不知。”
“胜算几分?”
“不知”
他恼了,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腕:“那朝廷武将诸多,为何要你只身前往?”
她揪住他的前襟,眼眦猩红,低咆:“你以为你慕洛是谁?你以为我白绾落又是谁?江湖纠纷只能是我出面摆平,不然要我白家一门又有何用?像朝堂上那些贪官污吏,像巴蜀江东王一样尸位素餐,蝇营狗苟,沐猴而冠吗?我就算是死,都必须死在巴蜀,你知道吗?”
正值夜阑人静云层遮住半弦明月,周围悄无声息,只听她微喘的呼吸。
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攘开他后翻身上马,立于马上久久无言。
“驾!”没有留下任何叮咛嘱咐,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房顶上的人跃下,唤道:“主子。”
站在那里看向她驾马离去的方向,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失了魂魄。耳边嗡嗡作响,回荡着那一句:我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巴蜀……
他蓦地笑了,笑声凄凉悲痛,笑着笑着水雾眯了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二次了……”
常府。
常令仪倏地站起来,反问:“走了?去哪儿了?”
紫烟示意她小声,接着说:“奴婢去只看见白大人一人驾马离去,并不知道白大人所去何处。”
常令仪猛地抓住紫烟,有些失态:“为何不去打探?”
紫烟安抚道:“奴婢派人打听了,白大人去桓西了。桓西上洲刺史是白大人的表兄,大概三五天就回来了。”
常令仪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是思虑也是觉得不对劲:“为何连夜赶路?”
“白大人素来豪放不羁,若让皇帝陛下知道并未请示便出去游山玩水,便是要责罚的。”
常令仪这才松口气,紫烟见状就开口调笑:“小姐若想知道,大可等白大人回来当面询问。”
常令仪有些失神,忽而怅惘:“我同她只见过一面,兴许她都不记得我呢。”
紫烟握住常令仪的手,妙言要道:“小姐品行端雅,白大人自是记得的。”
“真的?”
“当然了”
清风徐来,院里的樱花随风而落,悉数落在湖内将点点浮萍遮挡住,留下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乾承殿。
“你是不是疯了?”皇帝听闻他的荒谬请求后,龙颜大怒手里的折子也砸过去“她是白绾落,白家的女儿,是世世代代为朝廷卖命的士族,你却说撤回成命,换人去处理,把她召回?哪怕你坐在我这个位置,都不能如此目无王法!”
气急之下,皇帝有些喘不上气,李内监递了碗茶水顺顺气:“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啊!”
他突然撩袍跪下:“请父皇成全。”
“从今天起将这个逆子禁足重华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准放出来。”
他也是个执拗性子,直言不讳:“父皇难道忘了白家的对皇家的付出,对您的种种?要不是……”
“你给朕住口!”皇帝被气得脸红脖子粗,颈间青筋暴起“还不把他带走!”
他并不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依旧义正严词:“犯不着让人带着,我自是可以回去禁足”
消息被传到各宫,但只知道九殿同皇帝商讨国事起了冲突,将九殿禁足。
中宫娘娘连忙赶去重华殿,他闭门不出:“母后请回吧,儿臣正禁足,日后还劳烦母后让人不要靠近我这重华殿。怀景怀廉,送皇后娘娘回宫。”
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汐榕姑姑和怀景怀廉给请出去,大门落锁。
嘉轩坊。
希芸和芷溪恨不得把嘉轩坊翻个底朝天,也没找着慕洛。芷溪急得快哭了:“希芸,怎么办呐,慕郎君去哪儿了?阁主回来问起怎么回答啊?”
沐书颜这时候还不知道她走了,从蕴漆阁没找到人,便跑到嘉轩坊来寻人:“白绾落~”
“沐小姐。”
沐书颜眼神上下寻视一遍,问“你们家小姐呢?”两人心不在焉地,沐书颜往过来见两人满头大汗,脸色还不好看:“呀,希芸芷溪你们俩怎么回事?”
“慕……慕郎君不见了!”
不见了?她瞪大眼睛,那能去哪儿了,但是她总不能说她也不知道叭。“他去我那儿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让他拿点东西过来。”
这才让她俩松口气,沐书颜问:“你家小姐人呢?”
希芸在沐书颜耳语了两句,她便明白了他去哪儿了,希芸还特别强调莫要让外人知晓:“放心吧!”
她想着想着又问:“衣裳带够了没有啊?带够了啊~好!她还爱犯温病,药带了没有啊?那边有啊~好!可有给我留什么话啊?没留啊?为啥不留啊?”她都不留什么话,自己还在这担心她的安慰,狗屁姐妹!
呸!
然后沐某人放下豪言壮语:“那行吧,有啥事尽管找我,她不在这儿我给你们撑着!”
回了家,某人就坐立不安,屁股像长了刺,嘟囔着:“怎么回事儿,打探个消息这小欣歌怎么回不来了?”
银烛这时推门而入,一脸欣喜:“小姐,欣歌姐姐回来了。”
欣歌从外面带了只白鸽,脚边绑着一只小信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