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绝和秦小凤来到老城隍庙。
此时，已近黄昏，街上却依旧摊贩云集，热闹非凡。
卖糖葫芦的小贩正隔着路，同对面卖糖人的小贩大声谈论城东李家新娶的漂亮媳妇。
卖胭脂水粉的女人，丢下摊子，挨着旁边卖钗饰的妇人一齐蹲下，秘密耳语着什么，不时发出低低绵绵的笑声。
比起卖东西喊出的吆喝声，倒是各种各样八卦奇闻的谈论声更先充入周绝耳中。
这些小贩，不像是来赚钱养家，倒是像为了娱乐消遣，聚到一起聊聊八卦罢了。
周绝终于明白，什么是消息中心。
“走啊！看傻了？”
秦小凤拍了拍周绝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
周绝回过神，跟着秦小凤来到一个卖茶水的胖大爷面前。
“你看。”秦小凤低声和周绝说，“这大爷的摊子生意多好！这人多的地方，消息就交换得快，问他肯定能问出点线索。”
周绝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直接对着大爷冷声问，“你听说过井鬼巧儿吗？”
胖大爷不悦地抬头，翻了周绝一个白眼，便一转身给客人上茶了。
周绝愣在原地，判官秦小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大人！您这有求于人的事做得可真漂亮！您这么有礼貌，是个人都愿意帮您！”
这反话说得叫周绝咬牙切齿起来。
“哼！”
周绝一甩衣袖，退到一旁，昂着头，僵直地站着。
秦小凤看着尴尬的周绝，心中暗暗感叹，原来聪明绝顶，杀伐果断的周大人，也有做不成的事。
“走！去坐着。”
秦小凤走到里面，找了张桌子坐下，周绝只好也跟过去。
“老板！切半斤牛肉，上壶好茶。”秦小凤冲胖大爷喊道。
“得嘞！”
这次，胖大爷倒是很欢快地回应了。
不一会儿，胖大爷便端着盘子过来了。
胖大爷将一碟牛肉摆到桌上，又放下一壶茶，便打算转身就走。
“哎！老板，等等！”秦小凤喊住胖大爷。
这是要问话了，周绝却不打算参与，刚刚遭了白眼，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老板，您这牛肉卖相不错！”
秦小凤嘿嘿笑着对老板说。
“那是！”
老板也不客气。
“哎！我听说一个什么鬼，什么巧儿？”
“奥！你说的是井鬼巧儿的事吧？”
“是！就是井鬼巧儿，您也知道啊？”
“嘿！这谁不知道啊！就这前十来天，井鬼巧儿可就杀了两个人！”
“哎呦！这么邪乎？”
“那是！别说，我这老不死的，这两天走夜路还有点怕嘞。”
“哦！那您这巧儿的故事是哪里听的呀？”
“我是……”
咳——
正说到关键处，周绝却突然咳嗽一声，一口茶水吐在桌子上。
“客官，你可有什么意见？”
胖大爷本来对这趾高气昂的周绝就不满，这一来，胖大爷真想一拳揍歪了这狗东西的嘴。
叫他吐自己的茶！
“这茶——”周绝皱着眉头，盯着杯中剩余的有些霉味的茶水。
“这茶怎么了！”
胖大爷正要发飙，却被秦小凤先一句训斥出口。
“这茶很好嘛！香醇绵长，绝世好茶！”秦小凤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冲着茶竖起大拇指。
“没喝过好茶就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秦小凤大着胆子，冲周绝喊道。
狗？好大的胆子！居然说他周绝是狗！
呵！周绝在心里冷笑一声，待会儿再算账。
“老板，您别听他放屁！咱们继续聊。”
秦小凤弯起那双狐狸眼，谄媚地冲老板笑。
“哼！”胖大爷又给周绝翻了一记白眼，“刚刚讲到哪儿了？”
“讲到您在哪儿听到井鬼巧儿的故事。”
“老苟啊！老苟讲的。”
“老狗？这名字有趣。”
“苟且偷生的苟。就是住在老城隍庙里的那老头儿。”
“哦……”秦小凤点点头。
“那没事儿了，老板，您尝尝这梅花糕。”
秦小凤掏出从府里带出来的梅花糕，塞了一块给老板表示感谢。
“甜的？哪个大老爷们爱吃甜？我可不吃。”
胖大爷拒绝后，就利落离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哪个大老爷们爱吃甜？”坐在一旁的周绝，默默将这句话重复一遍，以报“狗嘴”一仇。
“我爱吃甜，甜多甜呀！”
秦小凤脸皮极厚，毫不在乎周绝的揶揄，一口将梅花糕吞进去。
周绝一边嫌弃秦小凤贪吃，一边斟好茶水递到秦小凤面前。
秦小凤终于吃喝好了，便同周绝一同去城隍庙里找老苟。
临走时，秦小凤又打包了一份白切牛肉。
秦小凤和周绝进入老城隍庙中，只见庙中砖瓦零落，墙上布满裂缝，院中杂草丛生，角落里尿骚臭气一波一波散开来。
周绝忍不住捂住鼻子。
判官秦小凤倒是毫不在乎，大声呼喊，“苟前辈，苟前辈！”
周绝见状，默默把遮住鼻子的手放下了。
“何处来的小儿？”
不知道从哪里悠悠传来一句话。
秦小凤环顾四周，没有见到人影。
“苟前辈，还请现身，晚辈带了好东西孝敬您。”
“好东西？”
老苟动了心。
“牛肉！极好的白切牛肉！”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贪吃？”周绝忍不住嘲讽起秦小凤。
可周绝话刚落地，老苟竟真就出来了。
“拿来尝尝。”
眉发雪白，衣着破烂的老头毫不客气地向秦小凤伸出手。
秦小凤微微弯腰，双手将白切牛肉递给老苟。
老苟穷困潦倒，却不失仪态。他找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瓷白圆盘，将白切牛肉放进去摆好，又不知从哪里取了双竹筷，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放入嘴中。
突然，他将筷子“啪”地一声，拍到盘子上。
“你这小儿唬我，这算什么上好白切牛肉，分明是门口哪个小摊子上的货色。”
秦小凤被识破了，也不慌张，他顾起掌来。
“前辈不愧是前辈，竟让您一尝就尝出来了。这确是晚辈不是，皆因今日事出意外，太过焦急，未能好好准备。”
“晚辈今日有一事不知，特来请教，望前辈指教。下次，必定带上青天城所有珍馐佳肴来看望您。”
“话说得好听，下次！哪儿有什么下次！”老苟毫不领情。
这时，一旁沉默的周绝开了口，“我有钱，给你钱，你自己去买，想吃什么都可以。”
老苟的脸气得逐渐涨红，他并没有收周绝的钱，反而问他们要问什么。
周绝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直截了当地问，“井鬼巧儿的传说你是在哪里听说的？”
“李家坡的侄儿同我说的。”
“你的侄儿叫什么？具体住……”
“行了！”秦小凤打断了周绝的问话。
“前辈！别玩我们了！刚刚是这位公子口无遮拦，冒犯了您，还请您说实话。”
老苟眯着眼，撇了撇嘴，缓缓开口。
“君乐阁的八宝焖鸡，现在。”
“前辈，君乐阁可在城北，您看这天都要黑定了。饕餮斋的深井烧鹅可行？”
老苟想了一下，饕餮斋的深井烧鹅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便答应了。
“成。”
“那我们去了，您稍等。”
秦小凤拉着周绝便往外冲。
刚出庙门。
“你怎么知道刚刚他没说真话？”
“看他对食物的挑剔程度和讲就，他以前必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哥之类。虽然没落了，但气节风骨还在。你刚刚用钱财打发他，就是相当于侮辱他。他没收拾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对你说真话？”
秦小凤一通分析，井井有条。
虽然秦小凤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现在，倒很靠谱。
周绝看着秦小凤，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夸赞，“做得不错。”
他们说着话，很快来到饕餮阁，点了两只深井烧鹅。
“客官，你们的深井烧鹅好了。”
小二一只手将烧鹅寄给他们，一只手向他们摊开。
“愣着干什么？给钱啊！”
秦小凤捅了捅没打算掏钱的周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