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和平常一样，打着仗呢！
刚才，两人离开金家台带着军队抄小路赶往穆家台。出了山阳的地界，能从打仗的火光中看清人了，成子想要胡亮回去，胡亮不肯。
成子说：“前面有危险，你要是出了问题，你娘、文娟怎么办？”
胡亮说道：“那你呢！”
成子回应道：“刘家那么多人呢，我死了，我爷、喜豆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想，你还没有细伢子，不能出问题，晓得吗？”
胡亮没再说话了。
成子跟身后的军官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同意了，让胡亮带着两个人停下来，等着后面的大炮筒子。走这样的小路，大炮只得拆开，这是很费事的。这些人要是知道地形，走大路，说不定还真会快些。
快到穆家台时，成子看见路边躺着一个装束不同的人。丘八也没见过，过去问话。说的是北方话，才说是人民军的人。成子想看看伤在哪里，能不能救，那些人没让，说：“先去穆家台，到了穆家台，剩下来的事，随便你。”
成子带着他们往穆家台赶，可他们走得太慢了，大炮筒子靠好些人抬着走，怎么也快不起来。成子后悔，没带他们走大路。
这逻辑是不通的，因为走大路，就碰不到那个受伤的人民军了。
能看到穆家台的山形时，成子指了指山丘，讲清楚了怎么走后，就跟军官说自己想回去。军官同意成子返回，还给了他两块光洋。成子本来不想要光洋，但更不想耽误时间，也就拿着了。
紧赶慢赶，赶到那人躺着的水塘边，看见围着好几个人。他们告诉成子，人已经死了，刚落气。成子把光洋给了围着的那些人，要他们把人埋了。
成子很懊悔，也很惭愧，不敢跟任何人提这事。回来的时候，胡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句话也没说。
二十二号这天，仗还在打，东边到处都在响枪，有人说打到广桥了，有人说长风也在打；好在炮弹的爆炸声不多，都集中在清水坪一带。
李昭福说：“是这样的，打仗本来就是这样的，哪能一两天就打完，可耗时间了。”
成子想出去看看，刘四二拿不定主意，就来问成父。刘四二把魏爹和李昭福也喊了过去。李昭福同意成子出去，但不能往东，也不能超出一个时辰。
成子要出去，刘伟自然坐不住，也跟着出去了。他们没走多远，就去了一趟杜李。乡公所没人了，就连守门的贺憨头也不在。
刘伟说道：“一定是病了。”
成子没有说话。他知道贺憨头是一个极怕事的人，肯定去他儿子家躲起来了。还好，乡公所对面的学校里有人，廉校长还在。
成子过去说话，问道：“怎么回来了，还没开学？”
“也没几天了。有人告诉我乡公所的人都跑了，我怕他们把学校给毁了。”
成子没猜出廉校长说的“他们”是指哪些人，说道：“你多心了，谁还会打学校的主意。你吃饭呢？”
“自己弄。”
“方便的话去金家台，我们都在李家院子。”
“好，我知道了。真要是为难了，一定去。”
“你什么时候从清水坪回来的？”
“今早。”
“你家没事吧？”
“我家离清水坪远着呢，没什么事。”
“这仗，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维护程首席的东北人民军和维护副总统的广西军在打。广西军这边人多，把那边的人围住了，围着打。那边的人真狠，一点都不怕死。广西军也厉害。”
“他们说打仗就得两边都厉害，要不然打不起来。”
“那当然，打架不也一样。”
“要我说呀，最好不打。也不知道是谁先开打的。”
“是广西军。他们向东围过去的时候，人民军那边的人不知道，都在大路上走，这才生生被围了。”
“我是说……”
这时，张十六跑过来要拉着刘伟去东边，说打仗的地方有好多东西捡，还有可能捡到光洋。刘伟听了张十六的话，吵着要去清水坪。成子没法，只得辞了廉校长，拉着刘伟回了金家台。因为张十六一直跟着，成子连牛草坡的家也没有回去看一下。
张丰凯见张十六跟着成子回来了，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成子对张丰凯说道：“要不然，去李家院子，我们都在那里。十六有了合适的人玩，也就不会乱跑了。”
张丰凯连声说谢谢。
没过多久，赶在中饭前，张丰凯领着张十六进了李家院子。
廉校长是日本人来的前一年，经县教育局批准，从清水坪中学调过来的。杜李的小学就是从那个时候才有的。这种情况在当时很普遍，无论是学校，还是作坊、工厂、煤矿，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都得有一两个能人撑台面才办得起来。廉校长有能力，可没有愿意到杜李来的其他老师也还是不行的。没办法，廉校长只得和自己的老婆一道先把初小办了起来。前年这个时候，李禹成还在读二年级，来了一个教数学的宋老师，这样，杜李的小学才总算有点学校的样子了。可是老师还是不够，收高小生仍然有困难。去年勉强收了李禹成、刘健等十来个人读四年级，今年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现在看来，不去三塘，或者清水坪，他们这几个人只怕是没书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