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福刚在凉床上躺下,就听见有人在敲门。田毛头起身看了一眼支起身来的李昭福准备去开门,李昭福示意他停下。这天农历二十一号,月亮要晚一些出来。好在,这时能看到一些光了。
李昭福招呼女眷、小孩到大厅里去,又让成子带人躲在照壁后面,自己带着田毛头去开门。问了两声,没见答应,李昭福拦了一手让田毛头靠后,自己上前打开了小门。用马灯一照,看清楚了:来人是张十六。以为是来找文娟的,赶紧关门。这时人影一闪,一个人大步上前把脚伸进了门槛。李昭福定神一看是一个高个子的军人,还有一个矮胖的同伙跟在他后边,他们都挎着短枪。李昭福把门拉开了一些,高个子军人也收回了跨过门槛的脚。
高个子军人问道:“大爷!请问成甲长在这里吗?”
“你找错地方了,甲长的屋在山下。”
说完,李昭福准备关门,被高个子用手撑住。
张十六说道:“奎哥说来这里了。”
李昭福问道:“那奎哥呢?”
高个子军人示意张十六住口,礼貌地对李昭福说道:“我们进去讨杯茶喝,行吗?”
李昭福应答道:“家里有女眷,这深更半夜的,多有不便。”
张十六插嘴道:“谁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着三个光棍,哪有女的!”
张十六的话音未落,后面那个矮胖子军人扒开张十六,就想往里冲。李昭福本能地一拉门,把高个子军人撞了一下,高个子军人猛地一推,李昭福用力顶住。田毛头见状,也上前帮忙。
高个子军人喊道:“妈的!”
随即,把手摸到腰间,做出了掏枪的动作。
李昭福没法,拉开田毛头,朝院内大喊一声:“来——客——了!”
成子连忙从照壁后面出来,给两位军人敬烟,哈着腰说道:“不知长官驾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你是谁?”
“鄙人成涛,四甲甲长。”
“你就是成甲长呀!怎么说不在?”
这时,刘喜豆已经带人点燃了大厅里各处灯盏。
李昭福提着马灯,让田毛头关门,这才发现门外有一队人马。既然这样,李昭福干脆要田毛头打开了大门。接着把马灯递给田毛头,自己则大摇大摆走向大厅。上台阶前,李昭福拉了两位军人一把,从他们中间穿插而过,走到了他们前边,径直走进大厅,走到厅首,在主人的位置上坐下。
李昭福示意从成子手上要了一支纸烟,又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汽油打火机把烟点燃。当下,能用上汽油打火机的人不多,光那种刺鼻的汽油味就够新潮的了。能用汽油打火机点烟的那可不是一般人,李昭福这是在摆谱。李昭福曾经是个最爱摆谱的人,这些年不这样了。今天这样做,他想让这两个丘八长长见识,别小瞧了人。
刚坐下的高个子军人站起来,一抱拳,说道:“这位老爷,刚才失敬了。”
李昭福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两位长官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我们想要成甲长带路。”
“你们不是有人带路吗?长官有所不知,近日我家妹夫的老父亲身体抱恙,正是近前尽孝的时候,怎好昧心他为!”
高个子军人因听不懂李昭福的意思,或者是找不到相同的语境,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矮胖的家伙,站起来。哦!应该是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声说道:“啰嗦不啰嗦!老子只要他带路。就是他老子死了也和老子没关系。把人拉走!”
李昭福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放肆!上有皇天,下有后土,中间有父母。哪里来的老子!”
“嘿!嘿!来劲了是吧!老子就老子了,怎么着!”
说完,矮胖子掏出手枪往旁边的桌子一拍。李昭福也不示弱,跑上去拿起手枪,上了膛,指着胖子的脑袋,说道:“不敬父母,不爱苍生,丧尽天良,必遭天谴!”
李昭福的行为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位军官,大声说道:“老爷子,别动怒!别动怒!”
李昭福认得军衔,也就退了膛,把枪放回桌子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这军官抱着拳,环顾四周说道:“老爷子!列位乡亲!职带队途径贵宝地,叨扰!叨扰!”
军官行了礼,继续说道:“实在是战事匆忙,没来得及拜访列位,造成误会,得罪了大家,见谅!见谅!”
军官再次抱拳行礼。
成子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穆家台。”
“好吧!”成子对李昭福说道,“李哥!不远,我很快就会回来。我爷有仕雄他娘,还有岳父母和大家,我放心。”
“慢点,”李昭福转身对胡亮说道,“亮子!你跟着你成叔,到了穆家台就回来。长官!”李昭福又走到中校军官面前,说道,“这可是六口人,一条命呀!千万不能有差池。”
中校军官说道:“放心吧,老哥!”
刘喜豆过来跟成子告别,要他听到枪声就躲起来。
成子为了安慰刘喜豆,说道:“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要不然就没有人愿意当兵了。”
成子要去跟成父说一声,高个子带着人跟着进了中院。
胡亮跟母亲道了别后离开。正巧遇上文娟拿着木棒在追打张十六,胡亮拦住文娟,说道:“不能怪他。”
临出门,李昭福拿来手电筒,交给了成子。
送走了成子和胡亮,院子里的人更紧张了,幸好天快亮时,他们回来了。胡亮没什么可说的,成子怕大家产生恐惧,不停地说“没什么,和平常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