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政治斗争,人员调动,勾心斗角,这些通通都和郑泽之没关系了。
郑泽之接过老管家递来的枪,迈出白金汉宫。
满地狼藉,恶臭熏天。
二十四名士兵,只剩下十八名还能活动,人人带伤。其余的士兵在暴动打斗中5人被打得面目全非,流血而死,一人侥幸被姗姗来迟的医生吊住性命,生死不知。
面对士兵们自由开火的镇压,工人一方也付出巨大的代价。
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十余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还有二十多名哀嚎的工人缩成一团。
几名医生似乎没有救治他们的意思,毕竟,“体面的”医生怎么会为贱民施展医术呢?
郑泽之走到一名蹲在伤员旁边检查的大夫身边,蹲下身,轻声道:“外边的工人,救一下。”
医生替士兵缠好绷带,打量郑泽之。
“你是谁?”
郑泽之沉默几秒。
“警察。”
医生于是低下头继续包扎。
“暴民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没空给那么多人治疗,再说了。”
他抬起头。
“我帮暴乱分子治疗,别人会怎么看我?我还做不做医生了?”
郑泽之理解地点点头,把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医生身体僵住,郑泽之轻声道:“站起来。”
慢慢站起,郑泽之体贴地解释道:“没关系,我理解你,我可以给你救人的理由。”
“带着你的医生去治疗他们,不然宰了你。”
无辜的医生求助地望向士兵们,可疲惫的士兵都失魂落魄地倚着坐在大门口,根本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收拾好医疗箱,无奈地对郑泽之说:“您可真是个有趣的警察,我服了,我帮忙。”
然后他立即带领着医疗小队奔向还在呻吟动弹的工人。
郑泽之望向门外遍地尸体,深吸一口气。
浓郁的血腥气。
他把枪揣回袋子,走出大门。
绕过一具具尸体,脚底不知何时沾满了干涸的鲜血,郑泽之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向警察局的方向走去。
那些仆人和奴隶应当已经逃进警局了吧。
就在前不久,他还愤怒地与斯科特对峙,为了一个穷婆子的委托,疲于奔命,可现在郑泽之的心却平静下来。
他感觉不生气了。
斯科特趁着在海军的日子,在全世界四处搜买女奴,带回国内,藉此邀买人心,振兴家族。
然后被复仇者找上门来,全家被杀。
这么一想……其实没什么值得愤怒的。
等自己把奴隶都安置好,再把仆人送回肯特家族的宅邸。
虽然斯科特满门死亡,但肯特家族血脉未绝,分家不少,褴褛男人当时忙着和自己战斗,放了他们一马。
把这些事情都做完,把孩子还给父母,找卡尔拿下赏金,事情就全部结束了。
真的这么简单吗?
郑泽之停下脚步,迷茫地望着灰蒙蒙的天际。
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不对。
仔细想想,哪有那么简单。
斯科特说孩子是合法买入,白纸黑字契约为证——虽然自己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沾满斯科特的血迹,但勉强看得清字迹。
被贩卖的孩子……就算还给父母……也逃不过二茬罪的命运。
何况,孩子们还愿意回家吗?会那个把他们卖作“准妓女”的家……
而且,如果斯科特的奴隶都是花钱买来的话。
那位老人,也是……
郑泽之的表情从未如此难看。
为什么还要我帮她免费追寻“拐子”。
其实郑泽之都猜到了,把孙女卖给斯科特,再请他把孙女救回来,相当于白嫖人贩子的钱,没准还能……
再卖一次。
郑泽之不想继续深入思考,他不想知道老婆子为什么卖孙女,不想知道卡尔为什么出钱雇佣自己,不想知道在被剥夺回家的机会后,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他只感觉累,只想回家闷头睡一觉。
他耷拉着头,没精打采地在寂静的街道上,高一脚低一脚。
然后他被人叫住了。
“喂!那边的。”
郑泽之转身,看到一位满脸狂气,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正是刚刚靠草丛躲过守卫的男人,郑泽之疑惑道:“你是谁?”
青年咧嘴,得意地说:“你看到了吧,气势恢宏的游行,是我领导的哦。”
郑泽之眉头一皱,心里没来由的对青年居功自傲的态度产生一丝不喜,于是他淡然地点点头,扭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青年面色一急,向郑泽之追去,边追边埋怨道:“什么啊,你那是什么态度,我可是游行的领袖哦,领袖。”
郑泽之没有回头,淡淡回应道:“如果你永远留在那,我会尊敬你的,还有,下次游行不要带工人进市中心。”
青年满脸不爽,“别一副我都懂的样子,鼓动大家上街很累的好吗?就算有小组其他人的帮助,但我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隔壁街区忽然传来整齐地踏步声,以及几声惊怒交加的吼叫和被打斗的哀鸣,话语一滞。
“驻扎郊外的近卫军,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赶到这里。”郑泽之面无表情地解释。
“我对你说的小组不感兴趣,不过我希望你们已经替死在这里的工人的家人准备好退路了。”
他刚说完,只见青年脚步停顿,傻在原地。
郑泽之听不到脚步声,也随之停下,质问道:“你们不会没想过吧?”
“呃……”青年犹豫得说不出话,郑泽之摇头叹气道:“你不会仅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就煽动别人为你白白送死吧。”
“我,我……”青年闻言涨红了脸,“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为工人权利而战斗的,你怎么能污蔑……这是……必要的牺牲……”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郑泽之再次叹气,不再搭理他。
走过三条街道,青年没有再说话,但依旧跟在郑泽之身后,郑泽之停下脚,:“阁下,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青年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哦!我给忘了!”
没等郑泽之露出无奈的神情,青年凝重地对郑泽之说道:“听着,郑先生,这是弗雷德里克托我告诉你的,其实……”
与此同时,白金汉宫。
因为争吵与突然的示威游行,授勋仪式不欢而散,心思各异的大臣纷纷告辞离开,不一会,会议厅就只剩下弓背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万念俱灰的亚瑟贝尔福,面色和蔼的老管家与神色轻松的爱德拉七世。
气氛异常沉重。
又过了一会,爱德拉女王使了个眼色,老管家鞠躬离开房间,她主动打破沉默,对亚瑟说道:“那个孩子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那么珍贵吗?”
话音刚落,刚刚还“万念俱灰”的亚瑟首相精神抖擞,蔫蔫的胡须伸直,眼神炯炯地回答道:“当然,女王陛下,如果不是他那么重要,我也不可能牺牲名声去换他留下。”
二人相视一笑。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女王扮白脸,贴心关照郑泽之,亚瑟扮黑脸,极限一换一。
亚瑟遗憾地说:“可惜,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要求回家,我一时心急,不知道他看么看穿我的演技。”
女王捂嘴轻笑:“他看没看穿不知道,不过班纳曼没看穿你,真是出乎意料。”
亚瑟捋捋胡子,理解地说道:“从财政大臣一跃成为代理首相,脑袋一热,可以理解。”
“不过,亚瑟党魁。”亚瑟名义上已经处于被调查状态,不能继续领导内阁,于是爱德拉七世转而用保守党党魁的名号称呼他,“郑泽之他,真的有那么重要。”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女王陛下。”亚瑟无奈地说:“根据军情处情报显示,斯科特的宅邸一共爆发过三次不同的能量,一次维多利亚小公主,一次是被公主击杀的家伙,还有一次就是郑泽之。”
“维多利亚公主在回来时偷偷告诉过我,她看到郑泽之在精神风暴中抽出过一把军士能力凝聚的军刀,再加上公主杀死的未知军士能力并非召唤武器,而是全身式的能量铠甲,和记载中的宗教型军士能力一模一样,所以很明显,郑泽之的能力才是现代武器凝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亚瑟自得地说道,为自己一手调教的情报机构首战告捷洋洋自得。
可女王仍有顾虑:“但是,郑泽之并不是不列颠人,而是赛里斯人,怎么会承接我们的军士觉醒树,他应该继承赛里斯帝国的觉醒树啊。”
“这个嘛……”亚瑟思考道:“应当是因为他完全接受了不列颠思想,所以觉醒树继承自不列颠,而不是赛里斯吧。”
“但是……”
“女王陛下!”亚瑟打断她,“您还记得科西嘉的拿破仑吗?”
爱德拉七世闻言沉默,整个欧洲谁不记得拿破仑?那个以一国之力对抗全欧洲,甚至险些胜利的恐怖战神。不列颠——当时还叫英格兰,自百年战争被圣女贞德击溃后,几百年没有再遭受过如此大的屈辱。无视自己的警告,攻入盟友普鲁士的首都,把亲人扶上低地与意大利的王位,屡次击破反法同盟的围剿,还借着击败不列颠的威望构筑自己的民族认同。
究其原因,不就是大革命促使一大批新时代军士的觉醒。当别人的军士还在用圣光圣剑的时候,法国军士已经领先一步,觉醒出更夸张的战斗天赋。
哪怕是素有欧洲精锐之称的普鲁士,也无法抵挡新的力量,被人家肢解全境,丧权辱国。
亚瑟沉声道:“若不是不列颠与普鲁士的士兵也在漫长的拉锯战中觉醒了新的能力,靠数量堪堪取胜,今天享受日不落威仪的不知是三色旗还是米字旗!我们决不能将新时代的军士拱手让人,郑泽之必须留在不列颠!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爱德拉七世牙齿紧咬。
“就按爱卿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