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之在行走过程中主动放慢脚步,刻意同斯科特拉开三个身位,一是为了防范斯科特可能的袭击,二是为了观察建筑内部结构,规划逃跑方案。
他手中唐刀出鞘,冷厉的剑锋悬在地面上,好像只要斯科特轻举妄动,他就会一刀将之斩杀。
斯科特的脸色不变,对于郑泽之谨慎小心的动作,这个虽然不大却也传承了四百余年的家族族长不屑一顾,从心底不相信郑泽之有胆量对他下手,所以自顾自的往前走,看都不看郑泽之一眼。
肯特家族的宅邸并没有为了防卫,而特地作出任何设计,整栋主体建筑充斥着直来直去的走廊,一个接一个的大厅,除了偶尔出现的几个厕所,甚至连厨房都没有一座。
【大概,是把所有的工作间都放在后院了吧】
又走过一间大厅,郑泽之不由猜测到。
除了昨晚宴会的餐厅,每个房间的摆设都是惊人的相似,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肯特府邸单纯不做作的设计缺陷。也使得郑泽之不得不在来的路上不时用唐刀偷偷在房间的丝绸地毯上划出各种不同的痕迹做记号,防止逃跑时连路都记不住。
不知道和斯科特在房子里走了多久,郑泽之明显察觉到他在带他兜圈子,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地毯上的旧划痕再次出现。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斯科特的意图,毕竟自己将要见到的,是这个神秘崛起的家族最深层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在目前看来绝对是非法的,属于起步枪毙最高诛灭三族的恶劣行径。
但郑泽之还有一个疑惑:
【斯科特刚才对地下黑市非法行径的不齿,八成是发自肺腑,但是,他一个疑点重重,不干不净的退伍海军,怎么会在两件事的作为上产生如此巨大的差别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了。
陪着斯科特又在房子里玩了一会兜兜转转的游戏,仰仗这座府邸简陋的布,郑泽之已经通过不同记号出现的频率变化,几乎在脑海中完全模拟出了大概的模样。
郑泽之的目光落在斯科特的后背上,
【他估计也意识到,我已经掌控这条路线了】
确实,斯科特现在在前面已经开始暗暗叫苦。
本打算靠房间的重复性和连贯性,把身后的小警察绕晕,但是几秒前不经意间看到的几道记号让他暗道不妙。
然而自己已将整座建筑的设计图恭恭敬敬地“端”给了郑泽之,再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还不如假装没发现,保留一些上位者的威严。
将郑泽之在心里的威胁上调一个等级,斯科特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他立刻调转路线,朝着中央大厅笔直进发。
一分钟后,二人来到了这座富丽堂皇的亮丽大厅,房间内奢华的陈设与外围房间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尤其是那座庞大得无法理解的壁炉,火焰熊熊燃烧,让人不禁好奇其真实用途。
将心中“肯特家族生活相对拮据”改成了“肯特家族深藏不露”之后,郑泽之走近斯科特,问道:
“斯科特先生,这是何意?”
斯科特走到壁炉前,对郑泽之礼貌地说道:
“郑警官,可以把你的刀借我一用吗?”
郑泽之冷笑道:
“大不列颠劫匪要别人的东西,真让人担心能不能完璧归赵。”
斯科特这才想起郑泽之是赛里斯人,无奈地挠挠头皮,
“刀鞘也可以,郑警官,我只想要一根长一点的东西,不想要武器,更不想与你大打出手,明白吗?”
郑泽之眼神稍缓,把刀鞘扔给了斯科特。
斯科特接住刀鞘,对着壁炉内壁,越过熊熊烈火缓缓伸了进去。
摸索了几十秒后,斯科特仿佛找到了位置,满意一笑,对准位置用力一戳。
“咔嚓。”
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郑泽之只看到一瞬前还燃烧的烈火凭空消失,除了空气中残存的热浪,再无痕迹。
斯科特回过头,看到郑泽之诧异的表情,得意的解释道:
“这是我府邸中最大的煤气灶,我刚才只是把煤气关了而已。”
他解释完,郑泽之才注意到大厅中刺鼻的煤气味,放心不少。
【只要不是和弗雷德里克一样的怪人就好】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郑泽之也大概猜到一会将要发生什么。
果然,斯科特走进跟门一样大的壁炉口,几番操作,郑泽之正对的炉壁就弹开一道小门。
斯科特咳嗽着跑了出来,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煤灰。
“咳咳咳……家里的仆人又忘了清洁壁炉了,回来我就教训他们!”
“斯科特先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您先请吧。”
斯科特豪爽地大笑,
“哈哈哈,我就喜欢直来直去的对手,你现在可比最开始顺眼多了。”
“让斯科特先生顺眼,在下不知是福是祸。”
挖苦了一句斯科特,郑泽之不再在意安全问题,径直越过斯科特,顺手把他手里被火焰熏黑的刀鞘夺回。
【果然没有完璧归赵】
心里吐槽了一句,郑泽之推开小门,其中风景赫然呈现眼前。
与此同时,伦敦警察局
“哎——”
一声长叹在警局内响起,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出了不知多少声叹息。
“什么呀,工作根本做不完嘛!”
说话的人是一位壮硕的大汉,再一看面貌,正是郑泽之出警局时,背背山三人组的一员。
“救世啊,我们都熬夜干了一晚上了,昨天中午就开始,都隔天上午九点了,还没干完。”
大汉一说话,立刻引来无数赞同,大家纷纷声讨无量上司布置的工作太多,害得他们夜以继日地忙碌,连吃法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我们要八小时工作制!”
“我们要年假!”
“我们要加班费!”
“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八小时给自己~”
不知道谁忽然唱出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歌词,于是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办公室,立刻变成了公共KTV,大家都一起唱诵起改编自《掷弹兵进行曲》的歌谣:
“我们是勤劳勇敢的警察,守卫依法治国的理想~”
“没有什么人像我们一样勇敢和善良~”
他们可能想起自己在大街小巷追击犯人,在林立的别墅中低声下气,在冬冷夏热的警察局熬夜办公,日日夜夜。
“我们起早贪黑的工作,只有微薄的薪水养活家人~”
“在伟大的不列颠帝国~”
伟大的不列颠富有四海七洲,太平洋的辽阔,印度洋的繁荣,大西洋的秩序,北冰洋的严寒,欧洲的煤铁,亚洲的丝织,北美的茶叶,南美的丛林,大洋洲的畜牧,非洲的原料,南极洲的未知……
女王的王冠照耀世界,太阳永不落山,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可掩藏在繁荣下的,却是无数食不饱腹,劳苦贫困的普通人。
虽然警察已经明显脱离了底层人,每个人都至少有温饱保障,但作为与黑暗接触最多的组织,警察要么自甘堕落,要么心怀愤怒。
很明显这里的警察们都属于后者。
“如果工贼堕入地狱,魔鬼不会宣判他有罪~”
“但像我们一样可怜的小齿轮,又能奢望什么快乐和安宁~”
“不过是八小时工作,八小时放松,八小时睡眠~”
“在伟大的不列颠~”
唱到最后,每个人心中不禁有自己熬夜工作的疲劳,还想到了更多比他们还要痛苦的人,那些人才是不列颠繁荣下最大的灰暗,而他们虽然劳累,但已是幸运得多。
可这并不能不让他们不满,因为他们都是人类,只要人类一天还有同理心,人就不能对肉眼可见的不公置之不理。
女王的眼中是国家,贵族的眼中是家族,政客的眼中是前途,资本的眼中是垄断,就算他们偶尔会因为某些原因给他们撒下一些残羹冷炙,但那绝不是为了善待人民,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激发愤怒,保持愤怒,爆发愤怒,这就是时代前进的三个步骤,非常简单,随潮流而动,挡在面前的土鸡瓦狗,又算得了什么呢?
简单易唱的歌曲,是最好的催化剂,让人们在娱乐中了解真相,进而产生愤怒,积攒能量,静待时机。
警察们唱着郑泽之填词的歌曲,眼中火焰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