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山,涉过水,云牧渊抱着羽曦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也接近筋疲力尽,过渡灵犀诀元气至羽曦体内耗费了他绝大多数体力。此时的云牧渊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脸上也无暇擦拭,只是僵硬地提着脚步跟着前边的大黄。
终于,大概再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前边的大黄停了下来。此时,本是一直打在云牧渊身上的雨滴也被上方某种东西隔绝开来,再与前方传来的回音与独特的气味,云牧渊便知道大黄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内有过人生活过的痕迹,但距今似乎已经有些时日了,所幸云牧渊在其中找到了一些柴火,使得他能够在这雨天中生起火来。
燃起的火焰给云牧渊带来了久违的暖意,时值初秋,如此一场暴雨过后,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些许。一阵冷风从山洞外边吹了进来,一旁的大黄都被冷得打着颤抖,而后这条狗便往火堆挤近了点。
然而这场暴雨却不能将地上睡着的人体温降低些许,没了云牧渊传输过去的灵犀诀元气,羽曦的体温正逐渐爬升上去——云牧渊伸手摸了下羽曦的额头,先是细腻的触感,随后滚烫的温度传来。然而,温度最高的并不是羽曦的额头,而是她的左臂。
云牧渊发现羽曦的左臂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粘稠的血液仍然缓缓从中渗出来,伤口周遭的温度较之其他地方不知高了多少。
“这里才是原因所在吗?”云牧渊如此想着,而后从包袱内取出伤药便要给羽曦包扎伤口。临行前,笔圣给他准备的行囊一应具备着这些伤药,即便是少用的拔毒药粉亦是包含在内。没想到,此时这些伤药便派上了大用场。
然而,此时的云牧渊并不习惯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给他人包扎伤口,好几次他要撕开伤口周遭衣物的时候便触碰到伤口,引得羽曦发出几声闷哼。
给羽曦包扎好伤口后,云牧渊又取出几粒药丸着水给羽曦喂了下去。做完这些后,云牧渊紧绷着神经终于松了下去,随后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将云牧渊压到了山洞的墙壁上,而背后传来的墙壁厚实感让云牧渊心里一松。
云牧渊缓缓舒了口气,而后往山洞外边“看”去,传入耳中的是山洞外边仍然淅淅沥沥下着的暴雨,山洞中不时爆出来的火星悦动声,还有大黄的喘气声。云牧渊知道,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安全的。至于羽曦,虽然已经给她服下药丸,但是云牧渊也不能肯定那些药丸能够起效。
云牧渊觉得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后,便挣扎着站了起来,坐在了羽曦身边——自从她昏迷过去后,便一直说着什么,但是他根本听不懂。
“发的……够厚……必备?”云牧渊重复着羽曦说的话语,随后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揣测着说着自己能够想象到的词语。也许是他从未听说过的百越语,也有可能是她已经烧糊涂了,正胡乱说话。
“最好的便是我从未听说过的百越语罢。”云牧渊低声对自己说道。而后,他便再次运起灵犀诀,挤出几丝元气往羽曦体内传过去。
云牧渊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外面的大雨又渐渐大了起来。直到这场雨将近结束、羽曦的呼吸逐渐平缓、往火堆扔到了第十九根柴火后,云牧渊听到羽曦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而后她便动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羽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映着火光的岩石,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让她力气全无,只能如此出声问道。
“山洞里,没事,你现在很安全。”云牧渊温和着声音说道,却掩不住其中的疲惫。
“山洞……”羽曦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便被抑制不住的咳嗽声打断。本以为只是几声咳嗽却没有想到一连咳嗽几许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云牧渊见状便连忙扶起她,慢慢地拍着其后背给她顺气。
“我还好。”羽曦止住咳嗽后,便示意云牧渊止住,而后便靠在了山洞的墙壁上,至少这样能够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些许力气。看了一眼自己左臂上缠着的绷带,羽曦笑了下,道:“这是你绑的么?”
“嗯。”云牧渊点点头,随后神色有些古怪地道:“额,看不见,绑得可能不是很好。”
羽曦闻言,再看了下自己有些臃肿的左臂,而后道:“挺好的啊,谢谢。”
“羽曦姑娘客气了。”听得羽曦想自己道谢,云牧渊觉得有点不自在,随后便想着说点什么,便道:“羽曦姑娘你……还好么?”
“我吗?没事啦,我好得很……”羽曦的语调忽然要高昂起来,如之前相处的那般,但是这份高昂抵不过身体的虚弱,很快便低落下去,其中平白夹杂上了几许的咳嗽声。
止住这阵咳嗽后,羽曦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才将呼吸理顺,随后慢慢地低着声音:“龙辉石粉,林莲涛果然好手段。”
龙辉石粉,便是龙辉石研磨出来的粉末。而龙辉石正如其名,石中隐有一条如游龙般裂痕,其于黑暗中能够发出莹黄色的光辉,甚是好看。然而其毒性极为猛烈,普通人沾上些许半天内便会气竭而亡,据说中毒者死前多会出现一条黑龙咆哮着往自己扑来的幻觉。
世人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只知道曾经在北荒郡某一山脉遗址中出土过一小批,此后便再无新的龙辉石发现。
云牧渊得知这些全凭他父亲云狩给他遗留下来的书籍阅读所得,然而其中书籍却没有提及中了龙辉石粉应该如何处理。想罢,云牧渊稍稍松下来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一时之间,便是一阵沉默。
此时,山洞内仍然是火光闪烁,火苗一闪一动,将二人的影子各自映在壁上。借着火光,羽曦看着云牧渊,其眼前蒙着的白布并不能遮掩他此时脸上的凝重之色。
羽曦忽然淡淡一笑:“怎么啦?为什么这个表情。我的性命于你而言很重要吗?”
云牧渊闻言先是一愣,全然没有想到羽曦会如此问自己。
“很重要么?不重要么?”如此想法在云牧渊脑海中激荡着,而后他的记忆便回到之前前:林府一战后的医治、听风辨位、百越语、灰烬原野……重不重要,很重要么?云牧渊蓦然发现,这名为羽曦的女子不知不觉间与他的生活发生许多交织。所以重不重要,很重要么?这一想法忽然从云牧渊脑海中浮现出来。
想罢,云牧渊缓着语调认真道:“很重要,羽曦姑娘是我的朋友。”
“是吗?”羽曦闻言轻笑了下,道:“看来,这个是我的荣幸噢。”
由于羽曦才刚苏醒过来,并不适合多说话。二人分过干粮吃过后,山洞便再次回复到了先前那般的安静,只能听到柴火燃烧的声音,以及,大黄已经熟睡的呼气声。而云牧渊也借着这份安静,恢复着损耗严重的元气。
“嗯?”忽然听得羽曦挪动的声音,云牧渊转过头去,示意道。
“嗯……衣服湿了贴着……不舒服。”羽曦边挣扎着,边道。
这场暴雨将她浑身衣物淋得湿透,而湿透的衣服此时压在了她身上,让她觉得此时的衣服似乎有千斤重,压在她身上,使得她喘不过气来。
羽曦看了眼不远处的包袱,希望此时包袱里面的衣裳不会湿掉罢,只不过这些许距离却是成了眼下她面临最大的难题。
“可以帮我取套衣裳出来么?我包袱里面。”
听得羽曦的声音,云牧渊一愣,而后连忙应承下来。
羽曦的包袱外缝着油布,如此一来,即便是经历了大雨,里面的东西也不见得会湿掉。打开包袱后,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进了云牧渊鼻子,让云牧渊心里一动。而云牧渊却不敢多作什么,快速摸索出一套衣裳后便将其递到了羽曦手里。
虽然此时的自己目不能视,云牧渊仍是自觉地转过了身去。而羽曦接过云牧渊递过来的衣裳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会后,这阵声音便停了下来。
“好了?”云牧渊仍然保持着转身,问道。
“哎!”羽曦忽然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还没有……”随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是过了一会,羽曦像是放弃了什么,随后看了眼面前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云牧渊,嗫嚅着道:“那个……”
“嗯?”
“咳。”羽曦深吸了口气,随后下定决心,果断道:“可不可以帮我换下衣服。”
“这……”云牧渊听罢,心里猛地一跳,当下反应过来道:“呃,男女有别,似乎不太合适吧。”
“我现在身上有伤,换不了衣裳。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应该没事。”羽曦看到云牧渊眼前的白布,便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直接道。说着这话时,她只觉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烫。
然而云牧渊心里想着的是一直以来所被传授的道理,虽然他父亲云狩很早便离开了自己,但是在这之前便一直向他灌输着“大丈夫该如何”之类的想法。
即便有时候云牧渊会对其些许内容会有怀疑,甚至是不屑一顾,但不知不觉间他还是受到了其影响。而“男女有别”便是其中之一。
见云牧渊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羽曦不知哪里生出了力气,空踹了一脚:“喂啊,我都没有说什么噢,你杵在那里跟木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