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爻城,2020年。
初夏的暖阳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将参差不一的光斑投射在那间书店的几何墙面上。
“叮铃”一声,一抹纤细的身影正抱着一叠垒高的书籍,小心翼翼的利用右脚撑开门,从岔开的门缝中踏着小碎步慢悠悠的穿过,小脑袋偏过垒高的书籍,查看前方的情况。脚下忽地一不稳就要向前倾,下一刻,连书带人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书四散,只剩护在胸前的几本,上方传来一道磁性嗓音,带着几分的宠溺和责怪:“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再收拾,怎么不听话?”
女孩仰着小脸,嫣然一笑,语调甜腻:“老公,你辛苦了。”
男人轻轻刮了下女孩秀巧的鼻子,满眸温柔:“一讨好就喊’老公’,平常怎么不见得你喊。”
”老公这个爱称光辉又伟大,喊多了不好,容易失去魔力。“
男人一本正经的配合:”是吗?那这个魔力你打算用在什么地方啊。“
女孩继续忽悠:”要用在关乎人类生存的大关卡中。“
男人饶有意味的”噢~“了一声。
女孩附和:”是的。“
男人看着怀里的人一脸正经的忽悠,在她腰上轻揉了一把:”扯的真有道理啊,姜太太。“
女孩笑得明媚,暖风轻抚起她的长发,她单手勾下男人的脖子,踮起脚,覆上一枚香吻。
几秒后,快速松开,脱离男人的怀抱,略微含羞的跑进店里。
女孩一身纯白的连衣裙,在金色的暖光中,却渐渐模糊了男人的视线。
半响后,女孩推开店门,看着站在外面的男人,还有他周围四散的书籍,一脸的疑惑:”阿佐,你站在外面干嘛,咦,这谁的书,掉了一地了。“她走过来,一边捡一边说:“你不是去找你家太太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男人蹲下身帮着她一起收拾,面上很是平静:“她出去了。”
女孩笑说:“是吗?什么时候回来?”
“我挺久没见她了。”
男人说:“嗯,等她回来,我带她过来。”
女孩说:“好啊。”
女孩叫姜斋,是姜佐的妻子,可是她的记忆在慢慢消退。她时常混乱,甚至不记得她和姜佐的关系。
一年前,姜佐无意间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座门前种满向日葵的小木屋。
当他踏进小木屋时,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领域。周围是浩瀚星海,无际无边,而他的面前坐着一位戴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当男人掀开帽子时,他震惊万分。
那个男人和姜佐长相相同。不过对方身上的气场更加的锐利。
男人告知姜佐,希望和他做一场交易。
他说:“姜斋小姐,你的太太,一年后有场命中的劫数。而这个劫数与我的爱人息息相关。”
“你知道,人类的本体是什么吗?”
“是灵识。”
“我的爱人与你的太太是同一个灵意识分身出的,客观上说,她们现在两个灵意识寄宿在两具灵魂中。由于空间纽带开始薄弱,她们的灵意识无法合体,分身的灵意识还不稳定,力量不够,支撑不起整个灵魂。”
“所以,不管她们的灵体要寄宿在哪具身躯中休眠,都可以。可如果她们灵意识无法合体,哪个意识过于强大,就会产生自我修复,而灵一个灵意识会失去磁场恶化与同体的灵魂产生分歧,慢慢的会吸食对方。那躯体的命运不是死亡,就是被灵意识排斥到消失。”
“所以,在空间纽带出现混乱之前,得让她们的灵意识合体。”
姜佐一开始觉得这个男人的话都是在胡诌,他不信这套缪论。
梦醒后,姜佐时常心不在焉,他不信这缪论,可并不代表那个男人说的是假,如果完全是胡诌,那他和那个男人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年后,姜斋开始出现异象,姜佐才意识到一年前那个男人说的那套说辞,可这回他怎么梦,都见不到那个男人,姜佐开始查询资料,得到的也是那晚男人提的只言片语。
姜佐后来通过那个男人的说话,研究到了召唤灵意识的牌。
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男人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垂首只淡淡的说了句:”来不及了。“
姜佐明白了,等他醒悟,来不及了。
那个男人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没告诉姜佐,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等待分身躯体的分烈死亡,分身的意识会自动回到本体,被本体融合,但所有的储存的记忆将会悉数空白。
后来,姜斋的情况越来越糟了。
不记得她和姜佐的事,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更甚是,她忘了自己是谁,还要让自己消失。
姜佐时常寸步不离的守着姜斋。不是怕她忘了自己,而是怕她伤害自己,怕他彻底失去她。
往日里,姜斋的空白期和混乱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可这回,一时间所有的症状都颠倒性的混合。
姜斋忽然大喊:”别,不,不要,你不能夺走她,不行·····“
”我求你了,我不要,我不走。“
姜斋一时哭的梨花带雨,很弱小的卷缩在柜角,嘴里不停的念叨,似乎在跟什么人对话,一刹那,又振作起来,振振有词的与空气对持。
姜佐只是去隔壁买姜斋爱吃的水果,一进店,就看到这副景象,心里猛然一抽,他把水果随意丢到一边,冲过去,一把将姜斋揽在怀里,轻轻的安抚,心疼到难以呼吸,不自觉的愧疚:”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半步的。“
”小澄,姜小澄,别离开我。“姜佐说到最后,言语间尽是无奈。
姜斋的小名叫“姜小澄”,因为斋这个字谐音是“灾”,姜佐很不喜欢,尤其是姜斋开始病发后,他更是自发的讨厌这个字。
那晚,姜斋趁着姜佐入眠时醒了,她在姜佐水杯里下了安眠药,让他能被迫的睡一个好觉。
她知道姜佐这一年来都没怎么安然入眠,她知道是因为谁。
姜斋在姜佐心脏的位置落在一记深吻。然后穿上他最喜欢看她穿的那件红色连衣裙,悄然的来到书店,她打开门,走了进去,久久凝视着这间充满着她幸福的地方,有姜佐的地方。
她不知对着空气说话,还是对着某个东西:”我回来了。”
姜斋自燃了,跟这间葵阳书店,与这场熊熊的烈焰一道长眠于此。
轰——
深埋在书店地底下的炸弹随着热浪,猛然地引爆,再次吞噬了这伫立在喧闹城市中的独树一帜,在黎明的曙光中,化为炙热的灰烬。
临着的向日葵种子不仅存活下来了,在曙光中,冒出了新苗。
姜佐猛地睁眼,额头都是冷汗。
他做梦了,一场可怕的爆炸,他失去姜斋了。
姜佐偏头时,终是彻底惊醒了,他到处的找姜斋,然后想起了那场爆炸,他赶去了店里。
可一切都随着黎明的阳光消散殆尽了。
暖光拨开密布的浓烟,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坍塌的残垣面前,他轻轻说了声:“走吧。”
浓烟彻底散去后,从一堆废墟中,一颗似萤火虫般的暖黄色光亮小圆球飘到男人面前,上下弹了两下,然后男人敞开一边的斗篷,小圆球便飞了进去。
清晨的红日将薄薄的云彩染成了朝霞,也染红了那片废墟,还有藏在临街巷子中的那道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