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黛筠偏过头看向后面的宫人,宫人缓缓上前,手里端了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宫人将紫檀木盒放在桌案上,傅黛筠纤纤玉指挑开盒盖。刚一打开,一丝丝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就从里面散发出来。
近来发生太多的事,长宁夜里本就难以入眠,再加上这么多事压在身上,便更加难以入眠,就一直让乐陶向太医院取一些助眠的药物。长时间的睡眠不足,长宁今天一早起来便有些头疼。可一闻到安息香的香气,头疼的症状一下子舒缓不少,整个人都觉得平静了下来。
这安息香,是个不易寻找的好物,不说原材料稀少难寻,制作的工艺也是极其复杂。原材料里的安息木,生长在高山雪岭上,往往要攀登百米的悬崖峭壁才能找到一株。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工人,也很难保证不会从那峭壁上摔下来。每年,大胤派出去采摘安息木的人,十个里总有八九个是回不来的。因此,安息香也被人称为万金难买之香。
从前长宁只在宫里头的贵人宫里见到过,傅府的安息香应该是皇帝赏赐给朝中臣子的,而能得到安息香赏赐的人,一定是皇帝极其看重的臣子。
“这般贵重的东西,长宁怎么敢收呢?”说实话,长宁虽在宫中见过安息香,却也是从未用过。今天傅黛筠带了安息香过来,长宁委实有些震惊。
面对这般罕见的稀有之物,傅黛筠倒像是满不在乎,眼中也没有半分不舍之意。“你我之间既已称姐妹,又何须讲这些。这安息香虽是难得,可就算这东西再贵重,还能抵得过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不成?这安息香,你今日若不收下了,就是没把我这个姐妹放在心上,今后我也便不来你这儿了!”
傅黛筠这话一出,长宁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只能连声道谢,再让乐陶把安息香收了,送到里屋去。
“这安息香啊,你每晚上取一点到香炉里,保管你一夜好梦!”傅黛筠道。
傅黛筠又偏过头看向那几箱书,问道:“不过,这些书为何不存放在崇文馆,反而搬到你这儿来了?”
“这些是前朝的一些书,崇文馆的夫子们近来忙了些,所以就暂时搬到鸿月楼里。”长宁并没有告诉傅黛筠皇帝有意让她研究这些书里的文字的事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傅黛筠今日前来,不仅仅是为了给她送安息香。
前朝的书……前朝的书不是在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就全部焚毁了吗?
傅黛筠狐疑道:“那一定是异常珍贵了?”
长宁点点头,没说话。
“啊!”傅黛筠身后的宫人突然大叫,长宁顺着声音看过去,像是有什么砸在了地上。
傅黛筠看上去非常不悦,一对秀眉紧蹙,却又用极柔的语气责怪那个不懂事的宫人,“你是怎么做事的!怎的如此不小心!”
那宫人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稚气娇嫩的脸上此刻惊恐万分,若不是傅黛筠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柔美,长宁一定会认为眼前的这个宫人是惧怕傅黛筠的。那宫人有些慌乱地收拾散落在地面上的东西,只见那东西闪着光,像是个手钏。
这下,长宁才看清楚了,这是宸妃手里一直戴的八宝金丝手钏。这可是宸妃的贴身之物,这么多年来,长宁也没见到宸妃把那手钏摘下来,一定是珍爱异常。如今,竟把那手钏都给了傅黛筠……
傅黛筠看手钏摔在地上,背着长宁时恶狠狠地瞪了那宫人一眼。那宫人也是惊吓极了,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因为傅黛筠背对着长宁与乐陶,因此二人都没看到傅黛筠瞪那宫人的神情,只以为是那宫人刚入宫不久就遇上这样的事,一时间慌乱而已。
很快地,傅黛筠转过身来,像是十分心疼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委屈,活脱脱像是个被抢了玩具的三岁小孩,傅黛筠带着几分哭腔说道:“怎么办?!这是宸妃娘娘赠我的,这下可怎么好!”
傅黛筠没有告诉长宁的是,其实这手钏,并非宸妃所赠,而是宸妃赏给她的。这些天以来,傅黛筠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可每每见到宸妃,总觉得宸妃对自己就是有几分疏远和冷淡。宸妃就像是块冰,自己不管是怎么努力和费尽心思,都捂不化这块冰。
于是自己就让人在去云台殿必经之路上放了一条狗,起先她就买通了尚衣局的人,在宸妃的衣物上加了一些香,而狗对这种香极为敏感,一闻到这种香气的香,就会发狂,然后朝人扑来。傅黛筠算准了宸妃会在那时候出现,提前就躲在一旁的树丛里,等到狗扑出来时,自己就冲出来护住宸妃。这样一来,宸妃果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改观,还将手上的八宝金丝手钏赏给自己。
傅黛筠高兴得快要疯魔了,结果又想起了那夜见到长宁与萧弈待在一处。有这样好的机会,傅黛筠又怎会错过!她便是要用这手钏来膈应长宁,也是让她知道,她与萧弈已经全无可能!
如今宫里人都私下议论,都称赞她是王妃的绝佳人选。
那些小姐,若何又能和她相提并论……
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属于她的东西,不能!
既然这丫头错手将手钏摔了出来,她何不乘此机会,将这手钏在长宁面前晃上一圈,在长宁心里再插上一把刀呢?!
傅黛筠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识过!这么一个手钏,傅黛筠自然是不会稀罕的。傅黛筠看上去像是在心疼手里的手钏,实际上她一直在暗中观察长宁。不过,傅黛筠这场戏演的是不错,可是长宁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隐藏情绪的本事,长宁心中在想什么,哪里是旁人轻易能看出来的。更何况,傅黛筠已经被嫉妒蒙住了双眼,就更加看不清了。
长宁走上前,靠近傅黛筠。那手钏已经是有些年头了,金丝本就质地有些软,鸿月楼地面铺的砖又硬,这么一砸,硬是将手钏上的几颗宝石砸落了,连带着几根金丝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