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三年,初暖便连鹤渊的影子都没有见过,自打羽蘅真人仙逝以来,师父他老人家虽说也没有表露出些许悲伤的情绪,但也一直不怎么爱踏出自己的房门半步,终日里闭关修炼,山中大小事务的打理便落在了大师兄崇凡的身上。关于尧光山的种种,初暖也只是在练功的空余时间听到崇裕那个大嘴巴提起过一二。
“听说,那尧光山的那个大弟子马上就要结束闭关了。”这一日傍晚,初暖正蹲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戳弄着蹲在窗台上的阿肥,三年过去了,有时候崇裕都怀疑这丫头吃过的饭都白吃了,不光个子没啥长进,脑子也同样不太灵光。
“那岂不是又有一场好戏要看了?”初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吓得阿肥不由得的扑腾了两下翅膀。
“啊呸,也不知你这性子是随了谁,都说修道之人理应无欲无求,你可倒好,比那市井小厮都爱凑热闹。”
初暖心中暗喜,自从尧光出事之后,师父寿辰也取消了,整个崇吾的气氛都变得沉闷了起来,要不是身边有檀儿和崇裕聊天解闷,她怕是早就要无聊死了。
“师兄,我这不是终日练功太枯燥了,檀儿都开始嫌弃我无聊,自己去山中打野味了。”说起檀儿,在这三年当中可要比初暖强得多,在掌握了正确的修行之术后,修为着实精进了不少,是不是也会化作原型跑到山林当中汲取日月之精华,顺便也给初暖偷偷带点野味回来。
“檀儿可不像你,人家可聪明着呢,你赶紧准备准备,今日的晚课师尊好像要来。”崇裕佯装轻拍了一下初暖的后脑勺,转身掏出帕子擦拭起了随身的佩剑。
距离上次见到师父已经过了小半年的时间,再次看到玄若,初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莫名的陌生感。
晚课散去,偏殿一侧,玄若讲初暖唤了过来,当然此时毕恭毕敬立于案前的也不只初暖一人,还有那大弟子崇凡,待玄若轻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缓缓道:“尧光新任掌门人即将即位一事,想必你们几个听说的版本比我的都细致。”初暖自始至终低头看着脚尖,嘴上的功夫,师父不愧是师父。
“师尊有何吩咐。”还是崇凡首先上前一步,抱拳打破了寂静的尴尬。
“你们且替我去吧,我年纪大了,小辈们的事情就不多参与了,”
初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场合再次见到鹤渊,眼前的少年似乎早已褪去了初次见面时的些许稚嫩,身姿也变得高大了许多,现下正身着一袭金色暗纹的长袍立于祭坛之下。初暖看得有些愣神,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比三年前稍稍长高了一些之外,外形并没有一些变化,用崇裕的话说还是干巴巴的柴火妞一个。不过既然是参加盛大的场合,收拾妥帖这一类的利益还是要顾全的,一大早檀儿便将初暖唤了起来,平常随便拿发簪簪起来的一头黑发也被梳成了女儿家的云鬓,一袭淡黄色的长衫却也把初暖的气色衬托地格外好。
由于尧光山开山以来的惯例便是一切从简,整个仪式倒也没有花费多少的时间,到场的修仙门派自然也不在少数。初暖眼看着鹤渊正带着其余弟子挨个答谢各门派的贺礼,现下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一双小手不停地搓着怀中狐狸檀儿的被毛。
“暖暖你不要再搓我的毛毛了,都被你的手汗弄湿了。”檀儿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初暖,这丫头又不是没有参加过重大场合,紧张个什么劲啊。
“恭喜鹤渊掌门即位。”还是崇凡带着一众弟子的齐声道贺将初暖从愣神当中拉了回来,抬眼一看正好对上了面前平静的双眸,走进一看更显得初暖瘦瘦小小。多年不见,鹤渊还是一如当年的成熟稳重,平静的眼底似是荡漾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闭关这三年,鹤渊还是会经常做着同样的梦,梦里的人还是或走或站或奔跑在那片杏树林之中,无奈总是看不清脸,任鹤渊如何想走近都仿佛双脚被一条无形的枷锁所束缚,无法动弹。
“不愧是尧光最年轻的掌门,果真是器宇不凡啊,哈哈哈哈哈哈。”鹤渊一早就知道了澹诸山的人今日已然到场,这三年当中虽说是闭关,却也一直都跟玄若真人有这暗地里的联系,三年前的事情也已经调查出了一个大概,这玄樾怕是要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了。
“鹤渊在此代表整个尧光山谢过玄樾真人了。”鹤渊的表情似乎是并没有什么波动,双唇紧抿着,弯出了一丝足以令人误会的弧度。
“唉,要说是你师父,我们可是旧相识,只可惜……”眼看着玄樾一副故作惋惜的样子,鹤渊竟有些无言以对。三年期间澹诸山四处招收门徒,弟子数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了起来,当然这其中抢也好、翘也罢数量不在少数,短短三年之间在各大修仙门派当中的坏名声也是传的人尽皆知。
初暖在一旁仰着头打量起了正在说话的双方,要说自己吃的一点都不比别人少,怎么个子一直都不见长,一直看谁都要仰着头,也是累到不行。要说这玄樾真人不知道为什么,虽说与师父师出同门,身上却丝毫不见修仙之人清逸淡然的气质,反而多了几分道貌岸然的市井气息。最让初暖目不转睛的还是多年不见的闰夏,三年不见,颜闰夏出落得美艳动人,身段也脱去了少女的壳子,变得凹凸有致,再衬上一身素色束腰长裙,人群之中显得格外夺目,让人移不开双眼。
“这便是我那师弟的最宝贝的女弟子罢,小姑娘好运气啊,从出生便受尽了师父师兄们的宠爱,细看却也有几分……”玄樾说着便逐步走得离初暖更近了些,一双犀利的眼睛对上了初暖的一双眸子,好像一只正盯着心爱猎物的野兽一般,话语略有停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往初暖的额间探去。
“还请玄樾真人谨言慎行。”声音来自一直站立在初暖身旁的崇凡,刚想上前一步挡在初暖的面前,却已被鹤渊抢了先。
初暖感受到了手腕之处有了一丝微凉,是鹤渊抓住了自己,轻轻地挡道了自己的身前。初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却知道那只手好像忘了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下来,一直握着,仿佛也逐渐变得温热了起来,只听面前高大的身影朗声道:“今日真人怕是舟车劳顿有些乏累了,晚辈这就派弟子安排您与弟子们早些休息罢。”
“真是个万千宠爱的小姑娘,跟之前那个一样。罢了罢了,我年纪大了,早点休息也好,倒是我这个徒弟年纪尚小,喜欢新鲜事物,拜托鹤渊掌门派人多带着四周逛上一逛,省得她整日跟我闹着要四处逛逛。”玄樾说着故作偏爱地看向一直立于一旁的颜闰夏,抬手示意了一下鹤渊。
“晚辈明白。”鹤渊微微颔首,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那只小胳膊没有撒手,松开手之后面上也闪现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崇吾山由于向来与尧光交好,所以一切琐事自然是要鹤渊亲自来安排妥当,初暖也是跟着鹤渊后面来到了一处属于她一个人单独的小院落。
“那个,我不跟师兄他们住在一起吗?”初暖没想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一头撞到了面前的后背上。
“两个女儿家,都这么大了还怎么跟男子住在一起。”鹤渊转身看着面前抱着狐狸的小小人,表情似是有些委屈地抬头望着自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怎么欺负她了一样。“这些年你不是单独跟这黄狐狸相处地颇为融洽,她肯定会照顾好你。”说着鹤渊冲着初暖怀中的檀儿扬了下下巴。
“诶?你怎么知道……”初暖想也没多想,肯定是近些年鹤渊跟师父还有联系,自己的师父自己还不了解?别人家的师父都是对外拼命地夸赞自己的弟子,师父他老人家可倒好,谁来都要跟人说一下自己的糗事。当然,这一次倒不是什么糗事,但是同样令人很不爽。“罢了罢了,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跟你编排我的。”
“唔,倒也没有,不过是商议正事的间隙,玄若真人会提上你几句。”说罢,鹤渊低头仔细将初暖打量了一番,这丫头,自打见到她第一面便感觉有哪里不同于常人。眼前这个小小的人似是被谁封印了什么,只是如今鹤渊的功力并不能将其尽然参透。经过三年之久的沟通,鹤渊当真是名白这个小丫头对于玄若的重要之处,对其的照顾自然是不能马虎,虽说是令其独处一院落,但是周围早已经被鹤渊布上一层大大保护结界。
“想不到多年不见,你和师父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了起来,你们怕是上天派下来看着我的罗刹吧!”初暖站着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了院中央的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师父吩咐过了,好不容易出一次山,让你和你那师兄们在此多留宿几日,顺便四处参观游历一番……”初暖这一坐下,眼中看着的人自然是愈发高大挺拔,盯着盯着,眼前人的目光落下,四目相对当中,话语也停顿了一下,“待明日休整妥当,我便亲自带领各位去山下小城里逛一逛,权当是历练了。”
说实话,初暖还是第一次如此盯着鹤渊的眼睛看,怪不得檀儿总是夸鹤渊是绝世容颜,要说这人五官的精绝之处还是要数那一双眼睛了,狭长却丝毫不谄媚,反而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看时间长了还怪舒坦的。鹤渊有些好笑这丫头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而带歪,怪不得修行这么多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过这也是与她身上的封印有一定的关系。
“明白!那明天见。”初暖突然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指尖轻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抬起头的时候面前的人早已留下一个背影,轻声离开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