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一家三口,去时晴空万里,回时大雪纷纷,却喜并无甚风,也不太寒冷,三人踏雪而归。
路程只有些许二里,不一时,便到得家门口。
看那雪时,已小了许多,鹅毛大的雪花已化为米粒般的雪粒,兀自下个不停,放眼四野,已是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宛若粉雕玉砌一般。
“快进门,快进门!”
洪怡昌说着,紧走几步,从身上摸出钥匙,把门锁打开。伸手一推,咯吱一声,两扇大门已贴墙而立。洪怡昌扯下皮帽,在两肩摔打了两下,满身雪花簌簌而落,跟着又跺了两下脚,鞋子周边的雪花立时脱落,在地上形成了两个大脚印。
其时,洪泽湖已然到了门前,洪怡昌转身,拿着皮帽,小心翼翼地替儿子扫去头上的雪,又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未了,又伸出手掌拂了拂耳朵两边。
“冷不冷啊?”
洪怡昌蹲下身子问道。
“不冷,一点都不冷,爹,您看还冒热气呢!”
洪泽湖说着呵了一口气,一道圆柱似的热气从口中喷出。
“小鬼头,不冷才怪呢!”
洪怡昌摸了摸儿子那发红的脸颊,满脸疼爱。
这时,闻小妹也已到了门口,跺了跺脚,抖了抖满身的雪花。
一家三口进得门来,到屋子里坐下,洪怡昌生了木炭火炉,把茶壶放在炉火上,三人坐定。
“湖儿,石人干娘给你的见面礼拿出来给爹瞧瞧。”
洪怡昌开口,闻小妹脸上也露出希冀之色。
“孩儿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手里好似空空的一样。”
洪泽湖说着,便把右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好似并没什么东西。待得仔细一瞧,只见掌心一绿豆大的东西,发出微弱的土金光芒,那东西见光便涨,迎风一晃,便有苹果般大小。
三人凑上去一看,却是一块紫金石头,那石头立在洪泽湖掌上,可不正好占满了整个掌心,四边刚好露出五根小手指头。
那石头顶端,直直地有几道沟壑般的纹络,细数下来,总共九道。
石头两边,有两个酷似耳朵一样的图案,似是天然生成,与石头浑然一体。石头的前端,有点圆圆的感觉,再看那九道纹络从石头底面直探出头来,爬过圆滑相连的二面,到得石头的另一个竖面,直陡陡地滑落下去,在底面九条纹络完美地重合,而石头的左右两面,是两个石耳。
整个石头,给人一种古朴、沧桑,历经无尽岁月的感觉。
“有字。”
洪泽湖突然开口。
“如~意~量~山~河。”
洪泽湖一字一字地念道。
而左边的洪怡昌却念道:
山~河。”
右边的闻小妹念道:
大~印。”
三个人同时念出了三种不同的声音。
”“湖儿,你看这两边两个石耳。”
洪怡昌指着石头的左右两边。
洪泽湖往左边歪了一下头,见左边石耳的耳心部位,有两个字,正是父亲念出的山河二字。接着又往右边歪了一下头,见右边石耳的耳心部位,有两个字,正是母亲念出的大印二字。左右两边合起来便是山河大印四个字,而面朝自己的那一面便是如意量山河五个字。
“太小了,再大一点忒好。”
洪泽湖说完,那石头通灵一般,蓦地又大了一圈,像茶碗一般。
洪泽湖小手一翻,那石头便底面朝上,三个脑袋往前一探。
只见石头的底面,是一幅图。图中有大日高悬于天,天空有飞鸟,地上有走兽,河里有鱼儿在游走……
近处有亭台楼阁,有仕女在纺织,有农人在田野耕作。
远处有山峰耸立,白云缭绕,美不胜收,有河流纵横,绕石拐山,有瀑布一泻直下,如银河倒悬。
在图的右边,竖着有一行字--万里山河图。
三人看完,洪怡昌夫妇二人不语。
“爹,娘,这山河大印又大了些,不知还能不能再大?最大能到多大?怎么能试一下才好?”
洪泽湖却是兴致盎然,毕竟小孩心性。
“不可,看样子这是一方宝物。”
洪怡昌处处透着小心,害怕发生不好的事情。
“这莫非是修仙之人所拥有的法宝一类的东西?”
洪怡昌自幼也上过私塾,读过一些烈仙传之类的神魔小说,便如此猜测。
“极有可能。”
闻小妹在一旁接口。
“喝茶!喝茶!”
洪怡昌一边说话,一边提起茶壶倒了三碗热茶在桌上,一字排开。
“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待会你娘做饭吃,晌午了。”
洪怡昌目光不舍地移开,很担心那石头自己跑了。
“您俩喝吧,我不喝,也不冷。”
洪泽湖兀自盯着石头不放,满脸的好奇。
“爹,您看,这山河大印又小了,在我手心里,也不掉下来。”
洪泽湖几步跑到洪怡昌跟前,扬起小手,让洪怡昌看。
洪怡昌一看,只见洪泽湖小手掌心有一个山河大印的印记,那山河大印已然不见踪影。
“你怎么搞的?”
“刚才我说了两声小一些小一些,这山河大印就没有了。”
洪泽湖仰着小脸道。
”后来仔细一找,原来在我手心里,出来!”
洪泽湖话语刚落,只见手心里又出现了一个绿豆大的金点。
“大…大…大!”
那绿豆大的金印霎时变成了馒头一般大。
“小…小小小!”
那馒头大的金印刹那消失不见,又变回印记烙在洪泽湖的手心。
洪泽湖这一下可高兴的不得了,不禁喃喃自语:
“只是,不知你会飞不会?”
“要不试一下。”
听到此语的洪怡昌用奇异的目光看了儿子一眼。
出!”
洪泽湖干脆把那个来字略掉了。
“大!”
那大印迎风一晃,化作了核桃大小。
”去!”
洪泽湖学着列仙传里仙人的口吻指挥。
那大印嗖地一声飞离了洪泽湖的手心,在屋子里漫无目标地飞了一圈之后,又飞回来,绕着洪泽湖飞了三圈,最后落在掌心。
洪泽湖就这样玩了五六次,最后收起大印,化成一枚印记在掌心,走到洪怡昌对面坐下。
“爹,这会不会真是仙人的法宝?”
“傻孩子,是法宝也是你的法宝,哪里是什么仙人的?”
洪怡昌道。
:开饭喽!”
闻小妹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飘入父子俩耳中。
“娘,什么饭呀?”
“清炖排骨汤,馒头。”
闻小妹欢快的语声传来。
洪怡昌连忙起身,一会儿的工夫,一盆热气腾腾的排骨汤上桌,闻小妹盘子里盛了几个馒头和三双筷子走了进来。
“好香啊!这么远就闻到了香味!”
洪泽湖吸吸鼻子,露出一脸馋相。
二人坐下,闻小妹拿了碗勺,先给丈夫盛了一碗,又给儿子盛了一碗,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把盘子往当中一推,拿了一个馒头递给洪泽湖。
“娘,您吃!”
洪泽湖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肉,放到闻小妹碗里。
“爹,您也吃!”
又夹了一块放到洪怡昌碗里。
“湖儿,排骨里有很多你爱吃的脆骨,多吃点。”
闻小妹说着,站起身来,去柜子里拿了一瓶白酒,两个杯子,往洪怡昌面前一放。
“怡昌,今天是湖儿拜干娘的日子,喝点酒庆祝一下吧。”
洪怡昌把两个酒杯斟满,一杯递给闻小妹,自己拿起剩下的一杯,夫妇二人碰了杯子,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洪怡昌讲了山河大印在洪泽湖的操纵下能大能小,且能来回飞的事情,闻小妹听了也是高兴不已。
“爹,娘,这大印能大能小,还能飞,不知能打人不能?”
洪泽湖吃完了饭,抹了一把嘴,有跃跃欲试的冲动。
”若是法宝,那当然能打人了。”
洪怡昌夫妇听闻此语,不禁吓了一跳。
“要不去试试?”
洪泽湖道。
“怎么试?”
洪怡昌道。
“到外边,指挥大印去打一下树木石头之类的,看成也不成?”
洪泽湖歪着脑袋想了会,道出自己的想法。
“别惹出什么事来,可是不好,再说了,当日挈电真人有话,九岁时,真人来把你接走,不妨再等两年,接你时问一下,真人定知端的。这时候去试什么大印,莫要惹出什么祸事来,可是不妙。”
见父子二人一问一答,要去试什么大印去打人,女人家天生胆小,闻小妹有点顾虑。
“娘,什么挈电真人的,我咋不知?”
洪泽湖道。
”当时你还在怀中抱着,世事不记,怎能知道?也该告诉你了。”
闻小妹道。
“快讲来听听。”
洪泽湖仰起小脸,瞪大了双眼,盯着自己的娘亲,静静地等她往下讲。
当下,闻小妹把自己怀孕,做梦,临盆那夜风雨雷电交加,以及后来洪泽湖满月后挈电真人来取名之事一五一十讲了,当讲到挈电真人所语”授仙术、兵法、万人敌、为天下苍生谋”与“此子实为天下万灵所生,乃万灵之主”时,洪泽湖竟是悠然神往,怔怔地出神。
“喂!”
闻小妹用手在儿子眼前晃了晃。
“娘,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洪泽湖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想走了?不要爹娘了?”
闻小妹道。
“嘿嘿……不是的,我怎么能不要爹娘呢?”
洪泽湖不由傻呵呵地一笑。
“爹,娘,咱们到外边试大印去,怎么样?”
洪泽湖猛地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嘭嘭…嘭嘭…!”
外边有人拍大门。
“湖哥哥!湖哥哥!快出来玩雪人,我堆了一个雪人,可大可大啦!可好玩啦!你要不要也来堆一个玩玩?”
紧接着,一道细声细气的女孩声音传进来。
”是双儿!”
洪泽湖道,接着,一跃而起,向大门跑去。
”湖儿,慢点!”
洪怡昌夫妇二人紧跟着也出来了。
洪泽湖拨开门闩,两手一拉,呼地一声,一股寒风夹带雪花扑面而来。他这般地由暖和的房子出来,陡然受这风雪一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往外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个头比洪泽湖略矮些,在那里搓着双手,时不时地放在嘴边呵一下。
“双儿,外边天冷,到屋里暖和一下。”
这时,洪怡昌闻小妹二人走到门口,见此情景,闻小妹脸现心疼之色,柔声说道。
“不冷不冷,一点都不冷!大娘您看双儿雪人都堆好了。”
杨无双转身小手一指。
果然,只见大门外不远处,堆了一个雪人,大约三尺来高,杵在那里。
这时,风雪渐停,灰蒙蒙的天空泻下一丝阳光。
“双儿进来,给你看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呀?”
”你先进来,去屋里暖和会,给你看了宝贝,再出来玩雪人。”
“好!”
杨无双迈过门槛,跺了跺脚,闻小妹连忙帮她拂了拂头上和身上的雪花,洪泽湖拉起杨无双的手,四人进了屋子,围火炉坐下。
”双儿,你饿不饿,盆里有排骨汤,有馒头,还未冷,给你盛些吃?”
闻小妹说道。
”不用了,大娘,我不饿。”
杨无双道。
“这孩子,到这不要眼生,看样子你还没吃饭,快来吃了,这排骨汤里好多脆骨,香喷喷的,嚼起来嘎嘣嘎嘣脆,回味无穷,最是小孩子喜欢的,刚才湖儿可是吃了不少,快来尝尝。”
闻小妹盛了一碗排骨汤,特意挑拣了许多脆骨,放在杨无双面前,顺手又拿了一个馒头,递了过去。
“趁热吃吧,要吃饱,吃饱了玩雪人,才不冷有精神。”
“嗯!”
杨无双含糊一声。
“知道你没吃饭,还说不饿,看你像饿狼一样。”
洪泽湖道。
杨无双在那咯嘣咯嘣地嚼着排骨,一会儿就吃完了,就着汤吃了一小块馒头,抹抹嘴就算完事。
“饱了。”
杨无双开口,接着,打了一个饱嗝。
“湖哥哥,你的宝贝呢?拿出来瞧瞧。”
“你看。”
洪泽湖把右手伸到杨无双面前,手掌摊开。
“什么也没有呀?”
“看好了,出!”
洪泽湖跟着着又道声大,只见掌心一个金点一闪,见光便涨,化作苹果大小,立于洪泽湖掌心之上,可不是那方山河大印又是什么?
“去!”
洪泽湖轻喝的同时,那大印嗖地一声飞出,在屋子里飞了几圈后又飞回来,绕着自身转了三圈,最后静静地悬于面前,发出莹莹金光,一动不动。
“怎么样,是宝贝不是?”
洪泽湖问道。
“湖哥哥,你这是在哪弄来的宝贝?真是太好了,给双儿玩一下行吗?”
杨无双不禁雀跃欢呼,激动万分。
“你玩成玩不成呀?”
洪泽湖道。
“玩得成!玩得成!”
杨无双大喜,见洪泽湖答应了,不禁笑魇如花,忙伸出两手到洪泽湖面前。
“给我!给我!”
“看把你急的,可拿好了啊。”
洪泽湖拿着那山河大印往杨无双两手中间一放,只听噗地一声,杨无双竟是没接住,那山河大印穿过她的双手,直掉地上,在地面留下一个苹果大的洞口,直没地下去了。
“怎么了?”
这边洪怡昌夫妇听到动静,不由转过身来。
“掉地下了。”
洪泽湖道。
“检起来不就是了。”
洪怡昌道。
“钻地底下啦!”
泽湖道。
“什么?”
洪怡昌夫妇站起身来,顺手把俩孩子拉开,挪开凳子,蹲下身,四人看着那个洞口,也不知那印砸进去有多深。
“这可怎生是好?”
”别急,想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只能拿来撬锨,把它挖出来。”
这时,杨无双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做错了事一般,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
闻小妹见状开口:
”好孩子,别哭,亏得没砸住了脚,还好。”
“湖儿,你能操控那山河大印,试着呼唤一下,看看如何?”
洪怡昌凝视洞口许久,而后开口。
“闪开。”
洪泽湖站起身子,三人各后退一步,把洞口那块地方空了出来。
“收!”
洪泽湖轻喝一声,接着伸出他的小手,只听嗖地一声,那山河大印由洞口直窜出来,离地四尺多高,悬浮于空中,发出微微金光,盘旋两圈后,徐徐落入掌中。
洪怡昌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回来,拿了一根四五尺长直直的荆条。
闻小妹问:
“你这是干什么?”
“等会便知。”
掐去荆条顶部那截软枝,把荆条根部朝下放入小洞洞口,往里边顺了约二三尺,洪怡昌捏住荆条顶端,往下一放,手直至洞口。
“到底了么?”
“没有。”
“别再试了,把那块烂砖挪掉,换块整的放上,洞口不大,不妨事。”
闻小妹道。
“只能这样了,双儿,这不怨你。”
转头看着两个孩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幕,洪怡昌道。
“湖儿,看来这山河大印是个很重的宝贝,要不然双儿不会拿不住的,好了,出去玩雪人吧,剩下的爹来收拾。”
洪怡昌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点头示意。
“我的雪人也不知怎样了?”
“走,出去玩。”
“爹,娘,您俩一会儿出来啊!”
说完,二人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来到大门外,雪停天晴,洪泽湖看了一眼杨无双堆的那个雪人后,四下一瞄,见不远的地方有块三尺来高的大石,石上有厚厚的一层积雪,旁边一棵枯死的榆树,几根光秃秃的枝干上也落了一层积雪,阳光一照,一闪一闪地反出光来。
当时心下便有了主意。
“双儿,来我跟前。”
这时,杨无双已跑到自己堆的雪人面前,听洪泽湖喊她,马上又折了回来,二人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