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井缺大陆东部第一巨山,俗语有云:
八百万里太行山。
逶逶迤迤,莽莽苍苍。
千峰竞翠,万壑争流。
巨峰入云,仙雾缭绕。
绝壁天路,壁挂石梯。
清泉潺潺,猿猴嬉戏。
群鹿呦呦,仙鹤声声。
飞瀑临天而下,
奇花异草遍地。
荒渊大泽看不尽,
真正人间圣地!
忽一日,天降青龙,自西而东,横亘整座太行,也不知多少万里长,过七日,青龙消失,一条大河在大山中出现,奔腾咆哮,翻滚汹涌,滔滔不绝,向东而去,因大河为青龙所化,当地人称呼她为青天河,又因青天河在高高的群山当中,别称擎天河。
青天河把太行山一分为二,河北称为北太行,河南称为南太行。
在南太行的南麓,有一不起眼的小山峰,名北大岭。
岭下南端,有一龙脊山岭逶迤而出,势如奔马,直奔山外,尤如巨龙横卧,势将腾飞。
在这如长龙横卧的山岭首端,横伸出一条环形长岭,尤如巨人屈伸出的一条臂膊,像是要抱住什么一样。
洪家岭就座落在这个如巨人臂膀一样环抱的山凹中。
洪家岭有三百多户人家,村中以洪姓为主,还有张,王,杨,李几户小姓人家。
时至癸巳年农历十一月十九日夜,冬至刚过,令已深冬,朔风凛冽,寒气逼人。
夜已深,村里人早已入睡。
此时,在村东头的一户人家,却是明烛高悬,烛火萤萤,一片灯火辉煌的景象。
窗户上不时映射出一个男子的身影,踱过来踱过去,似是十分焦灼不安的样子。
这男子正是这家的主人洪怡昌。
原来,洪夫人怀胎十月,今夜即将临盆。
此时,在里间洪夫人的屋子,一盆木炭正熊熊燃烧,把整个屋子烤得暖烘烘的,人在屋中,如同身临阳春三月,浑身懒洋洋的,感觉不到一点朔冬的寒冷。
接生婆王氏和她带的帮手李氏正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接生的一应物事和器具。
时间慢慢地流逝,过去了半个时辰。
“怎么还没动静?”
外间的洪怡昌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你以为生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你夫人刚刚有了一次征兆,不是那么快的,没有个三次两次是不会顺利生产的,慢慢等吧,功到自然成。”
王氏接道。
时间一分一息地过去,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喔喔喔!”
金鸡打鸣,天快亮了。
“怎么这么难!这么难!”
外间的洪怡昌握着拳头,在房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一边小声嘀咕。
“轰隆隆……!”
似是雷声由天边滚来,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
洪怡昌脚步一顿,不由得呆了。
“轰隆隆……啪--!”
下一刻,好似在回应洪怡昌一样,一道响雷在天空炸响,霎时间电闪雷鸣,金蛇狂舞,风雨大作。
此时,在洪家岭以北约二里许的龙潭,轰隆一声没来由地降下一块人形巨石,那巨石高约五丈四尺,宽约二丈七尺,就那么直直地立在那里,像个巨人一般,大半夜的,这一切无人知晓。
同时,在洪家岭以北,青天河南边的金刚山入世峰上,万灵宗掌门挈电真人正在闭目打坐,他那放在道兵架上的五荒大旗,旗面本是卷在旗杆上的,此时却突然飞起,自行插在挈电真人面前,旗面展开,无风自动,猎猎飞舞。
似在倾诉!似在欢呼!似有久别后即将与老朋友重逢的喜悦和兴奋。
“命主将出,该入世了,也该下山活动活动筋骨了。”
挈电真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五荒大旗,喃喃道。
……
“二月二,龙抬头,可这才刚过冬至,还不到二月。”
洪怡昌完全呆了,言不由己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雷鸣电闪,雷雨大概持续了二三十息时间那样,骤然停止。
外面风平浪静,朦朦胧胧,满地清辉,天要亮了。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震响了整个房间,直传出屋外,迈出院子,越过树林,穿过莽莽迷雾的群山,直向东方而去。
那一轮红日,在婴儿地啼哭声中,磅礴而出,冉冉升起,驱散了迷雾,照亮了整个山村,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一日,天气晴朗,闻小妹抱了儿子与丈夫洪怡昌在自家门前晒太阳,孩子已过了满月,夫妻二人无事闲聊。
“小妹,孩子就取名叫泽雷吧,你看你生产那一夜,电闪雷鸣的,以景应名,就叫泽雷如何?”
“不妥不妥,再等等。”
闻小妹掖了掖抱着孩子的小棉褥,往上又托了托,确保一点寒风也吹不到孩子以后,左手抬起撩了一下鬓边滑落下来的发丝。
“小妹,你这是怎么啦?我都给你说几次了,你一直不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怡昌,我不是给你讲过了吗?”
说完,闻小妹扭头四望了一眼,生怕有人听到。
原来,洪怡昌夫妇前边生过两个孩子,而且都是男孩,却不幸夭折了,夫妇俩着实悲伤了一阵子。
后来,闻小妹梦赤蛇入怀而有身孕,十月怀胎期满,便生下了现在的孩子。
闻小妹怀胎期间曾做过一个梦,梦中见到一个长相奇特的道人。
那道人长相奇异,额头前凸,后脑后伸,像顶了一根肉扁担一样,身背宝剑,手搭一柄红色的拂尘,尘柄呈碧绿色。
面相异于常人,但神色间却是意兴飞扬,一派慷慨豪迈之相。
“贫道挈电,家住金刚山入世峰万灵宗,今奉天命,特来告知,此子不属于明荒井缺大世界,他乃混荒世界锻天境强者转世,背负使命,来到人间,救万灵于水火,他日你若生产,贫道自当前来……为这孩子取名……当拜……”
那自称挈电的奇特道人这样对闻小妹讲。
话未说清说完,道人如凭空消失了一般,突然不见。
闻小妹自从做了此梦,便一直谨记在心,更有二子夭折在前,越发牢牢紧记,不敢有忘,要不然,农家生了孩子,当爹的取个名字,取便取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是以丈夫洪怡昌又提到取名字的事情,闻小妹便有此一说。
做梦当时,闻小妹就和丈夫说了,这事只有夫妇二人知晓,别人俱一概不知。
“嗨!你看我这记性。”
经闻小妹如此一提,洪怡昌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哎!小妹你知道么?前天隔壁杨家媳妇生了个千金,比我们家儿子小了四十天,杨家兄弟有三个儿子,这次生了个女儿,自是高兴得不得了,给女儿取名无双。”
“杨无双,好名字呀好名字。”
闻小妹听了喃喃。
夫妻俩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那边过来一个人。”
洪怡昌道。
闻小妹一抬头,远远地只见路的尽头,一个黑影急速移动而来,隐隐约约,只见青袍当中一道红色的影子,霎时就到了近前,那脚下的大地在他看来如一尺一寸似的,抬步既没。
闻小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梦中见到的道长,头顶肉扁担,前担金,后挑银,手塔一柄血红的拂尘,尘柄碧莹莹,绿晶晶,后背宝剑,神态潇洒,意兴豪飞,口里道声来了,正要起身。
“无量天尊!贫道挈电,红尘炼心,今日赶路,风尘仆仆,一时口渴,讨杯水喝。”
那道人倏忽已到二人身前,拂尘轻扬,右手抬起,打了个稽首。
“道长请到寒舍一坐,待弟子奉上茶水,略作休息,才好赶路。”
洪怡昌急忙起身。
三人一同进了院子,天井当中有一石桌,闻小妹递了孩子让洪怡昌抱着,自家到房子里拿了凳子放好。
“道长请用。”
闻小妹又拿了茶壶茶碗,倒了一碗茶,递到道人手里。
“畅快!畅快!解渴!解渴!”
道人接过来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大声赞叹后三人落座。
“孩子呢?我看看。”
挈电真人道。
“这。”
洪怡昌把孩子递了过去,挈电真人接过婴儿,仔细端祥了一下,接着问了生辰八字。
“此子生于癸巳年甲子月王戌日甲辰时,壬时为水,辰时为龙,如若龙得水,便入得天门,飞凤腾祥,文星挂甲,五行中旺者无出其右者,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并济掌乾坤。再看此子龙颜凤目,必是女面男身之相,山河天下掌中握。今年蛇年,蛇属土龙,命中缺水,幸得施主姓洪,天生不缺水,为补后天之缺,当取名泽湖。
“洪则,姓也,泽则,辈也,水也。此补得先天两不缺,湖则,水也,此补得后天单一缺水,土龙遇三水,三水相聚,缺一不可,他日必定大兴。”
“况道家有云,道生一,一生三,三生万物。今三水相逢,定起风云,此子所生,并非为你洪家独有,当今天下,即将大乱。”
“不出五十年,天外异族生灵将入侵我井缺大陆,那时候,流血千里,浮尸遍地,我井缺大陆将面临大劫,大劫到来,大清算接踵而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诸般因果会在大劫中爆发,此子实为天下万灵所生,乃万灵之主,救众生于水火,拯万灵于劫难!“
待得一切了解清楚后,老道说出这样一番惊人的话来。
“此子就取名洪泽湖,小名任取之无妨,但天妒英才,为了防止此子半途夭折……”
老道望了夫妇二人一眼,忽地住口。
洪怡昌夫妇对视一眼,想起了前面夭折的两个孩子。
”道长请讲。”
夫妇二人心中不由一紧。
“村北二里龙潭,天降一人形巨石,孩子七岁时当拜石人为干娘,石则,硬也,寄托于硬石,则命硬,方可保得一生平安,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你夫妇可记好了?”
老道娓娓道来。
“记住了。”
夫妇二人同声齐口回应。
“还有一事,洪泽湖九岁那年,贫道将再来此地,把他接走,授以兵法、仙术、万人敌,为天下苍生谋。”
老道又出惊人之语。
“这……”
夫妇二人相视一眼,均面露难色。
“就这么定了,贫道告辞。”
老道微微一笑,而后转身大步流星朝大门而去。
“还有好多事情没问呢,这老道,神出鬼没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洪怡昌不由嘀咕。
“算了,追不上算了,反正过几年他还要来,那时候再问,一样的。“
闻小妹也是一脸无奈。
“那只能这样了。”
夫妇二人又唠了一会,说了一些洪泽湖拜石人为干娘的话,便一同回房去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冬去春来,寒暑更易,转眼间,六年过去了。
洪泽湖由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即将七岁的孩子,个头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一双大眼,黑白分明,望上去深邃如星辰,炯炯有神,小小年纪,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自有一股同龄孩童所不具备的独特气质。
“再过几天就是湖儿生日,这两天咱们准备一下物事,领着湖儿到龙潭去,拜石人为干娘。“
洪怡昌念念不忘道人叮嘱之事。
“香烛,银帛,苹果,香蕉,待会你去拿瓶白酒,我去炸些麻花,东西就算备全了。整备齐了,放在蓝子里,咱俩领着湖儿就去。”
闻小妹接着道。
“那我拿白酒去了,你收拾下炸麻花吧。”
洪怡昌望了一眼灶台,转身出了院子。
洪泽湖生日一大早,夫妇二人起来,闻小妹一边往篮子里收拾一应物事,洪怡昌则把洪泽湖给喊了起来。
三人洗漱穿戴整齐,便一起出了家门,踏上了村北通往龙潭的那条路。
时至深冬,小路两边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小妹,湖儿在我们身边时日不多了啊。”
“是呀,再过两年,挈电真人该来了。”
“你说呢?”
“接走就接走吧,反正去学本事,没看我们村好多有门道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出去了,修仙的修仙,学道的学道。你看王义则家五个儿子,有两个在仙人门派修道,剩下那三个不成器的草包和他老爹在家里。王姓在村里虽属小姓,但却横行乡里,为非做歹,行那欺男霸女之事,靠的什么,不就仗恃他家老三和老五在仙人门派吗?每天云来雾去的,吓唬乡亲们。”
“不知这一去,湖儿会怎样?”
什么怎样怎样的,咱的湖儿将来可是万灵之主呢。”
闻小妹自豪地道,想起那日挈电真人的话,声音不由提高了些。
“嘘!小点声。”
洪怡昌食指竖于唇上,左右看看。
“真人说这世道即将大乱,大劫五十年内来临,那可又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啦。”
“不用你多操心,到时候有咱们湖儿来统率天下万民消灾止劫,你说是不是呀?乖乖小洪泽湖。”
“爹,娘,快看,前边就是大石人,到了。”
原来,那一夜龙潭天降奇石后,这里距洪家岭本就不远,不过三日,村里人尽皆知晓,一传十,十传百,邻里的几个村子也都知道了,人们争相观望,甚至有人在这烧香叩头,以求神石保佑。
孩童性奇,洪泽湖与几个同龄的小孩子,在私塾里由几个大孩子的带领下,经常来此玩耍,是以对此地十分熟悉。
三人来到人形巨石前边,洪怡昌找了一块长条石板,在地上支好,权当供桌。闻小妹把篮子里的物事取出,逐个摆好,点上红烛,上好香,放了鞭炮,拉了洪泽湖到跟前在二人中间。
“洪家孩儿,今拜神石为干娘,愿神石保佑孩儿一生平安,倘得日后成就功名,至死不忘,谨此拜上。”
三人一起跪下,洪怡昌和闻小妹同声虔诚拜向石人。
“跪下认干娘。”
拜完,拉起洪泽湖向前,二人退后。
“孩儿洪泽湖,今日来此,特为认干娘,干娘在上,受孩儿一拜!”
洪泽湖走上两步,双膝跪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那头刚磕下,忽然那人形巨石红光大盛,遍体赤红,宛若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洪怡昌夫妇顿感惊奇不已,洪泽湖趴在地上磕头,竟是浑然不知。
“轰隆隆……!”
晴朗的天空,天边竟是雷声传来。
洪怡昌夫妇对视一眼,惊疑不定。
这时,洪泽湖刚说完谨此第二拜,第二个头磕完,那红宝石似的石人身上蓦然出现了一点金光,那金光绕着石人身体急速地游走,当洪泽湖说出谨此第三拜,第三个头磕完,正准备站起身子,那金点已在石人周身游走了一圈,汇聚到原点,发出刺目的金光,光芒万丈,洪泽湖刚刚站起身子。
石人头部凝聚的金点蓦然朝他飞来,洪泽湖右手不由向前一伸,抬手一抓,那点金光遇手而没,被抓在掌中。
这时,天边看似好像灰蒙蒙的一片,霎时就来到了头顶。
洪怡昌只感到脖颈一凉,再抬头时,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而下,那石人通体的红光在风雪中慢慢隐没了。
“走吧,回家!”
闻小妹抬头望了望天。
“这场大雪来得太突兀了。”
”哎!湖儿,你刚才抓到的那是什么?有可能是石人干娘给你的见面礼,可拿好了啊,到家给爹娘瞧瞧。”
”知道了,爹,走吧,回家给您瞧。”
洪泽湖攥紧了手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风雪中,两大一小三个身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