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欢强忍着要一巴掌扇死这个老秃驴的冲动“你严肃点。”自然和尚也老脸一红。
“我要练武。”赵青欢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开场,神情无比的认真。自然和尚也收起嬉皮笑脸问道“请问公子您是要做游侠还是高手还是天下第一?”
赵青欢愣了愣,山顶有饮露的蝉在鸣叫,早晨凉风习习,吹过赵青欢散掉的一缕发。“你若是想着做个游侠,什么也用不着练,走遍这天下摸爬滚打被人狠狠的揍甚至是死里逃生,活成了癞皮狗那便是上乘的游侠儿。一般的高手没早没晚的练就是,磨出手指脚趾手掌脚掌的老茧。若要生出天下第一的豪气,贫僧看来,公子你得再目中无人些,大有那天下第一的西门孤城来了也不怕,我跟第一打一架的胆气。”自然和尚平静的念经般诵道。赵青欢忍不住白眼一翻“大道理谁都会说。老和尚你还记得最初我见你第一句话是什么?”自然和尚轻声道“大师你是高手么?”他当然记得,那年那天这个颇有灵气的孩子在岳麓山顶一处颇为险要的地方采花,却不慎滑落,当时自然和尚轻轻的拉着他的手,一颗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却说你是和尚。”赵青欢笑了笑,想起那时候这和尚就多无赖。
“明面上你们都叫我三公子三少爷,可是养子便是养子,无论我多像赵烛龙,许多些人心里都看准了我是个可有可无的养子,想报仇的欲除我不痛不痒大快人心,有权有势的看我不起,我……只不过不想背上这包袱,我要所有人想对我下手时记得我能飞檐走壁记得我能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赵青欢眼神轻飘飘语气也寡淡,却是无比的坚定。“八岁我就说过,我是要做大侠的人。不是名字里带个赵就走遍天下。”一直淡然的自然和尚却是哈哈大笑,风也大得不止,笑出了岳麓山顶一抹虹。
赵青欢咬牙切齿的担着两桶只有一半的水,摇摇晃晃的走在岳麓山道上,自然和尚表面春风和煦,却以你这排骨一样的身子能抗的住我九大铜人的理由糊弄着赵青欢挑着水,自然和尚此时正在山顶磕着不知哪来的瓜子,吹着风把瓜子壳吐得满山都是。
从小也没干过重活,打架争强斗狠都被黄猫和阿牛代劳,也终于让赵青欢尝到被磨了十年的那一剑的痛苦,肩膀被狠狠的勒出了血印细皮嫩肉此时鲜血淋漓。
释一看着在山间跌跌撞撞蹒跚的赵青欢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拿起一把自然和尚的瓜子也磕了起来。“师父,那娇生惯养的三公子能受得了么。”释一含糊不清的问道。
自然和尚想了想,吐出一瓣瓜子壳,“怎么说呢,世人都只知道赵纵横十岁能杀虎,只知道赵双璧吟诗作对好不风流。关于这位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说他痴心江湖,却谁也打不过。”此时赵青欢已经是第三趟了,两双手臂血水混合,甚是吓人,自然和尚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继续道“在那小清河头,有个江家村,真算得上是穷山恶水了,当时长沙王杀儒恶名太盛,导致长沙文人少的可怜,那江家村环境就不好,还闹得一个教书先生都没有,没有人重视当时这小小的村子,十四岁的赵青欢却一个去了那四年,不住王府就住村民家中,教那些孩子读书认字,把北方的枳子树移栽到江家村却成了橘子,把小清河挖槽了几百米,他才十四岁,那时才十四岁啊……哈哈哈……那茅山毛道长只说了一句话。”自然和尚故意想卖个关子,可释一这个呆子只是磕着瓜子呆呆的望着他,自然和尚不免有些尴尬咳了咳嗽道“负了如来不负卿,负了天下不负百姓。”这回呆呆傻傻的释一有些动容了,连瓜子壳都忘了吐出来“那不是好**噢……”自然和尚一巴掌扇得释一七荤八素“注意你的措辞!你这头只要给我光一天,就给我老实一天。”释一一个劲的点头不敢反驳,自然和尚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望山下忙碌的赵青欢,入了如来庙,想想那功德箱里是不是漏了几个铜子?
虽说七月,却还是没到流火时候,太阳毒辣的很。
赵小白费力把湘妃竹精致的凉椅搬到阴凉处,没有让丫鬟摇扇驱蚊,眯着眼睛打着瞌睡,听着屋檐上挂着一只小嘴绿翅鹃叽叽喳喳。“舒服……”赵小白喝了口雪山银针。感受舌尖淡淡的苦味和回味,又觉得这午后时光正在煞费苦心的偷窃着自己的生命力。“无聊……”赵小白又这样说。
也不知眯了多久的眼,突然察觉光线有些昏暗,赵小白还以为太阳落山,却发现只是一个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
赵小白看着背对着阳光面对着自己的赵烛龙,赵烛龙也只是扫了赵小白一眼,而后用手支起蟒袍在屋檐下的台阶就坐了下来,就像在长沙集市上的随意。赵小白翻了个身,用手支着脑袋瞥着赵烛龙“忧郁了?”
赵烛龙魁梧的身子松软下来,眼神有些飘忽的望着前方也没答话。这下赵小白来了兴趣嬉皮笑脸道“像老牛吃嫩草结果被扇了巴掌?”赵烛龙都懒得转头白眼送上“以为跟你一样?”赵小白继续没皮没脸“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赵烛龙很认真的看着赵小白“你爹调戏姑娘从没被扇过巴掌,而你是从没不被扇巴掌。”
“赵烛龙你这就没味了。”赵小白顿时没了兴致又躺在凉椅上。赵烛龙感觉没了动静又腆着脸凑上去“待会爹有个故人要来,见见不?”
赵小白冷冷道“不是姑娘不见。”
“人家闺女可是绝色呢。”赵烛龙诱惑道。
“有多绝?”
“断子绝孙那种。”
“赵烛龙你就造尽孽吧!”赵小白愤然下了凉椅,拂袖而去。
赵烛龙舒舒服服的躺上凉椅小人得志般笑开了皱纹。
老王扫着府外一棵上百年的梧桐不断纷纷飘落的叶子,扬起一地尘埃。
总是这样,闲暇时候蹲在台阶旁,看看风听听雨,偶尔路过一队巡游的铁骑,给个面的就打声招呼,不给面的就策马扬鞭。落叶落了又扫,此时再没有落叶可扫,也没有尘埃堆积。老王乐得又蹲在了台阶旁,不知想些什么。
忽然
地面轻微的抖动,然后是愈加愈近的铁蹄声,独特的铁掌铮铮的奔腾声,老王瞬间眼睛眯的很细,拿起那把破破烂烂十几年的扫帚,就这样硬生生的站立在门口,佝偻着背的老王似乎觉得来人分量有些足了,自己气势不够,于是老王一点一点的把腰给挺直。
直一点,如平地起山。
再直点,便气势如虹。
两骑黑甲骑兵映入老王眼帘,府门前空旷的白马道却杀入两匹黑马。
坐在高头大马上一个身型似乎是不逊于赵烛龙的魁梧身材的男子看了看王府门口颇有一夫当关气势却拿着扫帚的老王,有趣却有些悲壮。
男子对着身旁身材略显消瘦,明显是坐不惯长途奔袭的少年轻声道“定海,看看你能不能在这位手下过得三招。”
消瘦的少年有些惊讶,微黄的肌肤在微微颤抖,随后浑浊的眼珠子里透出一股光亮,有些干裂的嘴唇裂出一缕轻笑“嘿……”
霎时,少年双腿发力,从马背起飞,腰间系着一柄并无剑鞘的短剑,毫无美感的抽出短剑,如飞燕掠湖面,涟漪四起,穿过那棵百年的老梧桐,纷飞了梧桐叶。
老王定定看着杀出的小将,如大潮袭来,翻江倒海,老王眉头皱了起来,轻声呸了下“倒霉孩子,害老子又要扫叶子!”
少年畅通无阻的恢弘气势看起来酣畅淋漓,实则在少年的剑尖就要碰触到老王的胡子时,他便再也前行不了一步,在空中少年系好的长发散乱开来,身上的衣服寸寸破开,不过眨眼,他便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被震在了马下,当下竟是动弹不得。
马上男子还是神情自若毫不在意,看也不看马下流血的少年,只是轻轻拍了拍受惊的爱马,笑容满面“十年前我就跟赵烛龙打赌,你江陵王重阳在这十年会身死人手,只要你还寸步不离的呆在赵烛龙身边。没想到,这个老无赖竟然把你变成一个扫地老仆,真是……看瞎了我的老眼。”
老王听到王重阳三个字细微的双手有些抓紧,望向马上男子竟露出的狰狞的笑。
十年前的匹夫之力,万军不怕能保主将平安,如今还没到垂死时候,怎么会杀不死个甲胄在身的男人?老王很认真的这样想。
看到老王露出冷笑,马上男子有些紧张的连忙摆手“哎哎哎,别想着对我动手啊,我是来见赵烛龙的,杀了我你会不好交差的。”老王有些望白痴一样的望着男子,心想此人哪里来的这么厚的脸皮。
身后大门却被缓缓推开。
身着紫金蟒袍的赵烛龙踏了几个大步就站在了老王的身前,直勾勾的看着马上的男子和马下的少年。马上男子摘下头盔,露出方方正正的头,扶起了还有些余劲的少年道“阿海,来见见你赵伯伯。”
少年脆生生的喊了声赵伯伯,赵烛龙又笑开了皱纹,再看向男子,两人对面只不过十步,却是良久无话。
故人久别重逢,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老王这样想。少年也这样以为。
只是男子突兀开口只说了三个字
“老不死。”
赵烛龙也轻声还道
“老王八。”
…………
老王耐心细心的将落下的梧桐叶一片一片的扫尽,有个面黄肌瘦的少年蹲在台阶上,嘴角流着血,表情却是天真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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