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张一声喊,高雅和吴二围过来,看他用拳砸的树干。高雅还抠下一点树皮,放在鼻子下,“不香啊,也不迷人呀。”
草根张抬手指天,“在树上,那里肯定有,迷魂的东西。”
“那怎么不迷他?”吴二抓着大柱问。
大柱呵呵傻笑,“鬼怕我,不敢迷我。”
“你说得很对,”草根张抓住大柱的手,“能不能把我带树上去?”
大柱瞅瞅草根张,“你……会爬树吗?”
“会,但没爬过这么粗、这么高的。”
大柱看看树,再看看草根张,急得抓耳挠腮,“背着你,我怕……上不去。”
“有长绳子吗?”草根张问。
大柱想起来,德山的绳子,被地没收,扔在床底下了。他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家里跑去。
望着大柱的背影,吴二问高雅:“你怕不怕鬼?”
“不怕!”高雅捋了下小胡子。
吴二一脸坏笑,“傻人好像都不怕鬼。”
高雅撇撇嘴,“越精明的人,心里越有鬼,不怕才怪。”
“说得好,”草根张竖了下大拇指,“鬼有两种,一种在心外,一种在心内,心外鬼好治,心内鬼难除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吴二挥舞着双手,“一杆子抡下去,扫除一切害人虫,不就干净了。”
大柱肩上挂一堆绳子,急匆匆跑了回来。他爹在后面追,手里还挥舞着鞋底,“臭小子,你还敢爬树,我先把你的手抽肿!”
大柱紧跑几步,躲到了草根张背后。
草根张赶紧上前,拦住了老余头,“余大爷,是我让他上的,上去帮我找点东西。”
“找东西?”老余头收住了脚步,弯下腰,把手里的鞋,穿到光脚板上,“找什么东西啊?”
“找树上的鬼。”
“啊?!”老余头瞪着眼,张大了嘴,伸出手来,摸了下草根张的额头,“孩子,你没发烧吧?”
草根张揉了下眼睛,“余大爷,找到树上的鬼,才能救春萍她们。”
老余头的神色,应即和缓下来,“我从年轻就爬树,还是我带你上去吧。”
草根张笑了,指着大柱说:“要想找到鬼,还得全靠他。”
“你过来,我不打你了,”老余头冲大柱招手,“爬树这个活儿,胆要大,心要细,千万别冒失,一定抓稳了。”
大柱一个劲儿点头,其实他一句也没听明白,他心里,只知道一条:上这棵树,就和上床一样,他合着眼都能上去。
叮嘱了几遍,老余头挥一下手,“行了,你先上吧。”
大柱巴不得这一声儿,脚一蹬地,手攀树干,窜了上去。他像只大猩猩,看似笨拙,实际则灵巧无比,手攀脚蹬,眨眼功夫,就上了一半。大柱提着一口气,中间既不换气,更不停顿,一直上到了树冠中。
他在树冠里消失后,不大会儿功夫,一条绳子,垂了下来,还轻轻晃动了几下。
草根张拿过绳头,勒住后背,穿过腋下,绑在了胸前。有了这绳子,他在爬的同时,大柱可以往上拉。
果然没费多少事,草根张也爬了上去,消失在了树冠里。
吴二掏出烟,递给老余头一支,又给他点上了,“余大爷,大柱都有媳妇了,您不能再拿着鞋底,那么追着打了。”
老余头鼻子里,喷出两股浓烟,“就为这事儿,我才打他呢,有媳妇的人了,不能既着性子撒野了。”
老两口今天出门,是送大妮儿回家了。本来说好了,大柱也跟着去,临走时,却找不到人了。
这次去,主要是两亲家会面,老两口怕耽误了正事,就不再等他,带上大妮儿走了。
去了后,两亲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就差拍板定日子了。
老两口走的时候,大妮儿要跟着回来,她爹娘拦住了,“过两天,我们送你过去。”
老余头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亲家这是要正式上门,然后就可以定结亲的日子了。他心花怒放,唱了一路,到家开大门,就碰到了大柱。他说,要背着绳子上树。
老余头弹弹烟灰,拍着吴二的手背,“你说说,他这气人劲儿,我能不揍他吗?”
吴二不答话,只是呵呵地笑,他心想:“有个爹,拿着鞋底,在后面追着打,也不错。”
高雅坐在他俩旁边,闻着呛人的烟味儿,抿了抿嘴,“还是我爹好,从来不打我。”
草根张进了树冠,抱住了一个粗大的树杈。
大柱在他上面,骑在一个横树杈上,嘴里含着两片叶子,正在吹出各种鸟的叫声。
大柱见他上来了,吐掉了两片叶子,向草根张招招手,指了指他旁边的两根树杈。
大柱拽着绳子,他手脚并用,攀了过去。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两根树杈紧挨着,树枝纵横交错,形成了个天然的躺椅。
草根张坐了下去,感觉非常安稳,但他还是拿起绳子,在离自己两米处,缠在树上,打了个结。他从进入树冠,就感觉心发慌,手脚发软,还有些头晕目昡。
草根张靠着两个树杈,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他不敢睁眼睛了,一睁开,就天旋地转。
大柱却活跃得很,在树枝间穿梭,还爬到枝头处,看那里的鸟窝,数里面的鸟蛋。惹得大鸟们吱哇乱叫,还飞过来,啄他的头皮。他只是嘿嘿笑,全不在乎,就当它们挠痒了。
有一只正抱窝的鸟,被大柱惊了起来,在大柱头上,忽闪着翅膀,把一泡鸟屎,拉在了大柱鼻尖上。
大柱抹了一把鼻子,骂了一句,就去抓鸟的脖子。鸟扑愣一下子,飞到了远处树枝上。
大柱知道追不上它,就去看它的窝。哈哈,里面竟有一窝光腚丫儿,挤挤挨挨靠在一起,都大张着嫩黄的小嘴。
大柱拎起了一只,捏着它的小瓜儿,让它大头冲下,吱吱叫着呼救。
大鸟急得飞来飞去,用偟恐的眼神,看着大柱。
草根张睁开了眼,“大柱,有人这么拎着你,你爹娘看见,着急不?”
大柱嘿嘿一笑,把雏鸟放回了窝里。
经过调整气息,草根张已稳住了心神,睁开眼后,感觉不再昡晕了,“大柱,你在这树上,见过鬼吗?”
大柱还是嘿嘿笑,“不等我上来,鬼就吓跑了。”
草根张解开了绳子,扶着树杈,站了起来。他活动了下筋骨,感觉身上挺有劲儿。于是学着大柱的样儿,向别的枝杈上攀去,他要四处找找,到底有没有鬼。
他本来是往左攀爬,忽然有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右耳朵,往右边拽他。
他晃晃脑袋,想甩开那只手,但那只手,像是粘上了,根本甩不开。
他被那只手拽着,不断往右边攀爬。
大柱骑在树杈上,正在强迫蚂蚁们排队。有一只大蚂蚁,咬住了他的下嘴唇,他抬手给了它一巴掌。自己打自己,还打得直歪头。这一歪头的功夫,他看到了草根张,在吃力地往右侧攀爬,“你……干啥呢?”
草根张还在往右攀,嘴里却喊:“不好了,真有鬼,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