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强把来人迎进了屋。王世贵的脸,却拉地老长,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你怎么又来了?”
“王先生,不欢迎我啊,”来人皮笑肉不笑,“没有我,哪有你们的今天。”
王世贵冷笑了两声,“你也不是吃素的,靠着我们爷儿俩,肯定比我们挣得多。”
“无利不起早啊,王先生,”小辩子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富强跟我说,你们弄着好货了?”
王世贵却长叹了一声,“让那俩小子糊弄了,弄回来的枝条儿,全是假的,我早扔了。”
王富强站在小辫子后面,一个劲儿冲他爹使眼色,还用手指外面那四个花盆。
王世贵恶狠狠瞪他一眼,目光像两把刀。吓得王富强一哆嗦,赶紧坐到了小板凳上,不敢再吭声了。
小辫子拿出一张支票,在王世贵面前晃了晃,“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王世贵连眼皮都没翻,王富强却瞅得真切,那张支票上的数字,是八千万。王富强喉节蠕动,连咽了几口唾沫。
“你先把钱收起来吧,”王世贵很沉着地说,“那俩小子,被关起来了,我得先把他俩,捞出来。”
小辫子兴冲冲地来,却悻悻地走了。王富强送他回来,站在院子里,急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脚,恨不能追出去,再把他拉回来。
王世贵从大门外进来,踢了他一脚,“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给我进屋!”
王世贵坐回太师椅上,指了指他面前的板凳,让王富强和秀莲坐下。
王富强站着没动,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得去卫生室了,有人等着拿药呢。”
“听完了这个故事,你再走不迟,”王世贵不容置疑地说。
故事说的是他王家祖上的先人,为躲避灾荒战乱,从富裕的平原地区,逃了出来,向大山里走。
可是在路上,突然遇到了大洪水。同行的十几个人,都被洪水吞没了。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爬到了一棵大树上。
到了第二天,洪水不但没有退去,还在继续上涨。他们爬上去的大树,除了树冠,树身全淹没在了水中。
王家先人背了个破包袱,里面有几个粗面饼子。他拿出了一个饼子,坐在树上,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树上的另一个人,也背了个大包狱。看到他吃饼子,打开了包袱,拿出了一块银子,要买他一个饼子。若在平时,这块银子,能买一大车这样的饼子。
王家先人看到银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包袱里。
当时他倚着树身,骑在一个大树杈上。洪水拍打着树身,激起的浪花,溅湿了他的脚面。一阵凉意传来,王家先人把手缩了回来,他两眼一瞪说:“我这饼子不卖!”
那个人无奈地咽了几口唾沫,把银子放了回去。
第三天,洪水汹涌依旧,王家先人又拿出一个饼子,坐在树杈上,默默地啃。
那个人拿出了两大块银子,说他只要半块饼子。
他自顾自地啃着饼子,眼皮都没翻一下。
那个人看看银子,又看看包狱,摇头叹息一声,还是把银子放了回去。
第四天,包袱里的饼子,已经不多了。王家先人捧着一小块,慢慢地啃着,仔细地咀嚼。
那个人,又把手伸到了包袱里。这次摸出的,是一大块金子,“金子给你了,我只要你手里的,那一小块饼子。”
王家先人把嘴里的饼子,咽了下去,很绝决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拿金子的手,依然递向他这边,“等水退了,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王家先人一脸木然,心里却在冷笑。
那个人把金子放回包袱,并重新系了起来,牢牢绑在了树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国寡民,愚不可及也。”
第五天,洪水依然不减。
第六天,夜里出事了。那个人饿得头晕眼花,身子一个不稳,晃了两晃,一头栽进了水里。人落进水里,只溅起些水花,就再也没有露头,接着就被卷走了。
王家先人抬头看了看,装满金银的大包袱,还牢牢绑在树枝上。再看看自己的破包袱,已经干瘪了。
十天以后,洪水才逐渐退去。王家先人背着那包金银,从树上下来,来到了张王村,买房子置地,在这里定居下来。
听完故事,王富强一脸不服,“现在又没灾没难,再说了,这几个枝条儿,也不是什么面饼子……”
话没说完,脸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王世贵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真比榆木疙瘩还愚,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王世贵老婆跑了过来,挡在了中间,“有啥事不能慢慢说,孩子多大了,你还打他?”
王世贵气得手直抖,“还慢慢说,好话都说三大车了!”
老婆对着儿子的脸,又是揉又是吹。
有了仗势,王富强硬了起来,边哭边问:“他是不是我亲爹,打我这么狠?”
他娘正给他揉脸,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小王八蛋,说的什么混帐话!”
王世贵瞅着老婆,眼珠转了几下,“我觉得这小子,真有点不像我儿子。”
老婆转身回手,又狠狠给了王世贵一巴掌。
从教室里出来,草根张急匆匆往药店走。
牛丽丽在后面喊:“大姐夫,你慢点儿,大姐让我送来点东西。”
草根张停住了脚步,“什么东西啊,她怎么不送过来?”
“她忙着写实习报告呢,”牛丽丽把一个纸袋,递给了草根张,“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说交给你就行。”
牛丽丽跑得气喘吁吁,胸脯一起一伏的。草根张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看什么看,接过去啊,”牛丽丽嗔怪道,嘴角却含着笑。
草根张接过纸袋时,牛丽丽柔软的手指头,在他手心里,挠了好几下,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袋里装的是一种药品,调烧烫伤药膏时,作粘合剂用的。
医院里来了通知,急需一批药膏。草根张怕粘合剂不够用,专门让李春萍捎过来的。
草根张往制药间走,牛丽丽也跟在了后面。
吴二拦住了她,“丽丽,你不能进去。”
“为啥呀?”牛丽丽瞪大了眼问。
“不为啥,为了避嫌,”吴二嘿嘿一笑,抬手指着草根张,“现在除了他,别人谁也不准进去。”
草根张回头一笑,对牛丽丽说:“这里是吴二的地盘,得听他的。”
草根张拿着纸袋,进了配药间。配药膏所用的药品,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他拿来的粘合剂。
当需要加粘合剂时,他把药勺,伸进了纸袋里。这一锅药膏,需要加两勺。
勺子从袋子里出来,将要往锅里撒时,他忽然发现,粘合剂的颜色,有点儿不对。他赶紧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两下,气味果然也不对。
“这下可坏了,”草根张把勺子放回纸袋,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