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爬了上去。
跟德山来的十几个人,都还在院子里。
老余头捣烂了草药,正给几个受伤的,往伤口上敷。
吴二冲上去,把草药夺了下来,“不能管这些人,他们是来作恶的,受伤活该!”
老余头无奈的笑笑,从吴二手里,把草药拿了回去,“`乡里乡亲的,做事不能太过分。”
吴二问那十几个人:“你们为了二百块钱,跟着德山,来干坏事儿,顾及一点乡亲情分了吗?”
十几个人都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吴二抬手往下一指,“德山在下面等着,叫你们下去呢。”
所有人像泥胎,没有一个动的。
吴二抬手指篱笆门:“愿意走的,留下两百块,再交五百罚款,就可以走了,”他又补充道,“这是德山说的啊,不服的,你们下去问他。”
没有人再犹豫,一个挨着一个,连几个受伤的,都排着队,抓着绳子下去了。
下来的每个人,看到德山的样子,都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大气也不敢出了。
草根张指挥着他们,面向老松树,分成了前后两排,立正站好了。
“你们想问,德山怎么挂到那里去了,是吧?”
所有人都点点头。
草根张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啊,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挂着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说:“这地儿有神灵,他触犯神灵了。”
草根张笑着问:“你跟着来干啥的,没想过会触犯神灵?”
那个人低下头去,恨不能把头塞进裤裆里。
“你们先给青龙爷爷磕仨响头,再把德山救上来吧,”草根张吩咐道。
呼呼啦啦全跪下了,头也磕得梆梆响。但要救德山,一个个抓耳挠腮,没有敢说话的了。
挂德山的树杈,离青龙台两米多远,人胳膊伸得再长,也够不着。你要攀着树身过去,树身稍一晃悠,德山就掉下去了。
所有人都看草根张,草根张把头一扭,“你们一起来的,我才不管呢。”
高雅望着远处的树木,“怎么不刮点风啊。”
吴二朝前努努嘴,“你对着那里,吹两口气,就行了,用不着刮多大风。”
高雅白了吴二一眼,“二哥,刮风是老天爷带他走,我吹口气,我成啥了?”
还是那个胆大的说,得用绳子套,而且一下子就得套住,否则就把人碰下去了。
绳子拿过来了,套也挽好了,推过来,让过去,谁也不扔绳子套。
德山急死了,他在心里骂:“奶奶的,一群窝囊废!”
推来推去,都低着头,都往后躲。胆大的说:“还是抓阄吧。”
有人接着就出来反对,“没有纸笔,拿什么抓?”
胆大的又说:“那就剪子包袱锤吧。”
十几个人围成一圈,准备剪子包袱锤。接看就有人问:“输了的上,还是赢了的上?”
“当然赢了的上啊,输了的上,多不吉利啊,”还是那个胆大的说。
德山在心里,把这伙人的所有女性亲属,挨个问候了两遍。
结果终于决出来了,那个胆大的,成了最终胜利者,拿起了绳子套。
他站到了青龙台边,“德山啊,把你拉上来了,你不用谢我,把你打下去了,你也不要怨我,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
德山又在心里骂:“你他娘的,是死是活,就这一下子了,我求求你,痛快点吧。”
那个胆大的,两眼一闭,把绳子套甩了出去。
绳子一抖,接着一紧,还真把人套住了。
其他人一起用力,七手八脚,把德山拖了上来。
人一拖上来,大家却傻了眼。绳子套在了脖子上。德山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屎尿拉了一裤兜子。
草根张他们三个,站在后面,互相看一眼,差点儿笑出声来。
十几个人里,有明白的,赶紧捂住了德山的七窍,才松开了绳子。
德山合着眼,舌头还露在外面,虽然昏迷不醒,却有了进气和出气。
大家长松一口气,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德山醒过来后,半拉身子不听使唤了,走路拖着一条腿,嘴不但歪,舌头还常露在外面,像狗一样,不断地淌着口水。
更要命的,是脑子不中用了,说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拉尿了,也不管人前人后,褪下裤子就开始。
后来干脆不穿裤子了,和他家狗吃在一个盆里,睡在一个窝里。睡着了,嘴里还念叨:“我是青龙爷爷的看门狗,再敢往前凑合,我就咬死你……”
回去的路上,高雅对草根张说:“我总觉得,人体二十八星宿图,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啊?”草根张转过头来问。
高雅沉思半响,“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
“那就再去看看吧,”草根张提醒吴二。
吴二手指前方。原来他俩说话时,吴二已掉转了方向,正往藏宝地开呢。
车穿越过河滩,接近了入口,吴二忽然惊叫了一声。
草根张抬眼看去,也大吃一惊,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确实没看错,那个入口,已经被石头堵上了。
吴二停下了车,三个人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草根张去看那堆石头,像是从上面,自然流淌下来的,把整个入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这堆石头,哪里来的呢?”吴二搬起一块来,凑近了灯光,仔细看上面的纹理。
这些石头,和里面的石头,是一个种类。不是从外面运进来的,更不是人垒上去的。
草根张扒拉着,翻看着下面的石头。高雅搬起了几块,往后面扔去。
这一动,不得了了,有更多的石头,呼呼啦啦地涌了出来。
这个石头堆,正在不断膨胀,即将把入口,还有整个过道,全部封死。
“快走,”吴二跳上了车,冲着他俩喊,“再不走,我们都会被埋在这里了。”
两人刚跳上车,吴二就踩下了油门。车子闷吼着,疯狂地往后倒去。车在倒退的同时,石头也在不断涌来,像涨潮的水一样。
当他们退到河滩上时,石头把整个过道,全塞满了。
带着草皮的泥土,接着滑了过来,盖住了所有石块。
所有的一切,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头顶三尺有神明啊,”草根张惊叹道,“如果这时我们在里面,就永远留在里面了!”
三个人站在河滩上,呆立了很久。看看眼前的一切,又看看头上的青天,再互相对视几眼,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天色暗了下来,吴二说:“走吧,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来了。”
车子启动起来,草根张回头望去,“这里的一切,将会留给千百万年后的人。”
回到了药店,刚停下车,李春萍迎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家啊?”草根张有些诧异地问。
李春萍抿着嘴笑,“我等你呢。”
“放心吧,青龙台那边,安然无恙,”草根张高兴地说。
“我们早就知道了,”李春萍微微一笑,“刚才余庆生骑摩托车来,把大柱接走了。”
“哦,那你在这儿等我,还有别的事啊?”
李春萍的脸,忽然红了,有点忸怩起来,“你说的话,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