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寒冬时节大雪纷飞,漫山遍野一片素白之色,刺骨的寒风呼呼的刮着,路上的行人裹紧了棉衣,略有焦急的加快了前行的步伐,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依的脚印。
几人手拿长弓奔跑在树林之中,不远处一只黑色的小狐狸拼命的逃着,一枝长箭破空而来,钉入了它身边的树杆上,积雪纷纷下落埋住了它的身形。
远处几人失手啐了一声,小狐狸甩了甩身上雪,嘴里发出‘嘤嘤’的声音,嘴角开始溢出血丝,仍旧吃力的逃着,正当第二枝长箭上弓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树后跳了出来,弯腰抱起了地上的小狐狸。
“不如放它一条生路,何苦赶尽杀绝呢!”
为首的男子走上前,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不过十岁上下的年纪,衣着破烂不堪,黑黄枯瘦,一双眼睛却是清澈灵动,背上还有一大捆木柴,心想八成是个小乞丐。
“这些畜牲生来就是给人宰杀吃肉的,不吃它们难道吃你啊!”那男子呸了一声,冬季灾荒,遇上一只活生生的野物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佛说,万物皆有灵性!”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四周传来阵阵嗤笑声,“这孩子八成是个傻子!”
“所谓,万事皆有因果!”
那男子没那么多耐心听她啰嗦,上前就要抢她手里的小狐狸,她却死抱着不放。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
“兄弟,放下屠刀……”
“你给我闭嘴!”对面人忍无可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两人来回拔河抢夺着小狐狸,那小狐狸被两人勒的气短,眼见着就要翻白眼了。
她脑筋一转,突然‘嗷嗷’的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兄弟,其实它并非是小狐狸啊,它是我师兄啊!”
“啥?”对面人手上动作顿了顿,怎么个情况。
“实不相瞒,我师兄被一个老道施了法,变成了这副模样,其实本质上还是个人呢,您就放了它吧!”她说的一脸认真,哭的梨花带雨。
“当,当真?”对面人在心里掂量她话语的可信度。
“比珍珠他爷爷还真!”
“那你怎么证明?”众人明显不相信,当下见她哭的跟死了亲爹似的,略有犹豫了。
“我当然可以证明了!”她捏起对面人的衣摆擦了擦鼻涕,把小狐狸提了起来,“你看,它是公的!”
众人的眼神齐齐瞟向小狐狸的臀部,一脸的恍然。
她见众人被自己唬痴呆了,立马趁热打铁,“多谢大兄弟们手下留情,如此我先行告辞了。”转身,撒腿就跑。
良久,众人才缓过神来,被骗了……
她以豹的速度嗖嗖的跑着,中途还被树枝绊倒过几次,连滚带爬的躲进了一座破草屋里。
“你说,你是不是烨冉?”她表情狰狞的打量着眼前的小东西,每次碰上狐狸她都要问相同的问题,有时候逮着阿猫阿狗也问,后来只要是活的她都不放过,这一问就是十年之久。
“那你有没有见过烨冉,一只九尾的大红狐狸,幻成人身后经常穿一身风情万种的大红衣!”
“……”小狐狸嘴角抽搐,碰上了个疯子。
她瞅目了半天,见没戏就蔫了,抬手把它扔到了地上,“快回家吧!”
小狐狸一瘸一拐的跑了几步,又转身看了看她,随后向树林深处奔去,脚下一软,倒在了雪地里,突然一股淡青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围绕在它四周……
香林靠在墙角里,摸着饿得扁扁的肚子,看着手里的镜子发呆。
咱好歹也是个神仙吧,这辈子居然这么悲惨,没爹没娘的不说,居然还带着前世的记忆,轻叹了一声,不知道烨冉和临渊现在在做什么,想着想着,就蜷缩着睡了过去。
梦里居然梦到了临渊,依旧的丰神俊逸,骑在一匹骏马上冲她招手,眼神里有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虎儿,你怎的才来,我都等你许久了!”
香林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点着脑袋,“嗯,我来啦,我来找你啦!”说着飞奔而去,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啃屎。
画面一闪,烨冉身着那一套风情的大红衣横卧在软榻上,媚眼横波,与身边的临渊有说有笑的,冲她得意的眨眨眼,吃吃的笑着:“临渊是我的,虎头你这辈子就死心吧!”
空中陡然落下一道雷,把她劈的外焦里嫩,这简直是震撼她的小心肝啊。
“一抹红,你死不害羞,不害羞,不害羞……”
她猛然惊醒,甩了甩头,一副踩着大便的表情。
阳春三月,万物早已复苏,繁华遍野,大地焕然一新,河水汩汩流淌,她坐在河边怔怔的看着水中的倒影,想泪奔了。
水中映出一个黑瘦的小女孩,头发披散,眉头中央一记月牙状的疤痕很是明显,嘴唇毫无血色,唯有那一双大眼出奇的明亮,但是嵌在一张又黑又黄的脸上却很不协调,此时她的形象比那饿鬼道的众生有过之而无不及,恐怕现在就是站在师傅面前,他老人家也会叱咤一声:“何方妖孽!”长的真够清规戒律的。
她低头洗了把脸,又用衣袖擦了擦,转身提起斧头向山上走去,砍完柴之后,分成了两摞,把其中一摞塞到了杂草堆里,扛起另一摞就向山下走去,镇上一些大户人家常年收木柴,她砍完柴之后拿去卖掉,还能吃上顿热饭。
她在一户人家的后门停了下来,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走出来一位中年妇人。
“大婶,我是来送柴的!”
“好,你随我进来吧!”
虽然她经常往这家送柴,但还是第一次进门,两旁树木葱茏,花草遍地,景色秀丽,还有淡淡的琴音从远处飘来,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两人在厨房前停了下来,那妇人吩咐了一声,就去给她拿钱去了。
香林把木柴送了进去,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知怎么就舒服的睡了过去。
突然脑袋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她猛然惊醒,含泪爬了起来,只见不远处的墙头上站在一个身着锦衣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弹弓,长了一副祸水的模样。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闲的爪子痒!”
小男孩跳下墙头,打量了她一番,嗤笑道:“丑丫头,你长这么丑,你爹娘都没扔了你,还把你养这么大!”
香林一口血涌了上来,又咽了回去,这小子嘴真毒,一句话就戳中了重点。她不乐意搭理他,抱着腿又坐回了石阶上。
那小男孩见她居然敢不搭理自己,心里有些不高兴,抬脚踢了踢她:“喂,你起来陪本少爷玩!”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真是癞蛤蟆跳人脚背上——不咬人却厌恶人!转身不理他,良久,她以为他走了,转头就见他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视线微低,他手里拿着一根火折子。
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啊!”惨叫声起,她后面‘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响不停,打得臀部生疼,衣服被鞭炮烧的破破烂烂的,转身一看,罪魁祸首还蹲在地上捧腹大笑。
她当即有些恼火了,居然被个小孩子给耍了,抄起身边的笤帚就拍了上去,小男孩一高窜出老远,哪能那么容易就让她打到,一溜烟的向外跑去,她紧跟在后,大吼:“小兔崽子,你别跑!”
他转身冲她做了个鬼脸,傻子才不跑呢,绕着池塘不停地转圈。
两位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好奇的向那边观望,小男孩突然冲进了凉亭,冲他们坏坏的一笑。
香林提着笤帚累的气喘吁吁,撸起袖子,咬牙切齿:“看你往哪跑!”
“丑丫头,你有本事就过来呀!”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
她气昏了头,毫无防备的走了过去,突然脚下一沉,埋在土里的绳子骤然弹起,紧箍住她的脚踝,她头朝下被吊在了树上,那小男孩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她气的脸都绿了,索性闭眼屏息装死。
“放她下来吧,会不会闹出人命啊!”白衣少年走到她身边端详了片刻,话语里有一丝不忍。
她睁开眼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少年鼻正唇薄,又是个美人胚子,另一位却是脸蒙黑纱看不出模样。
“才不会呢,谁让她骂我的。”
“她也怪可怜的,你别捉弄她了!”说着伸手探了探她鼻息,诧异道:“哎呀,没有呼吸了。”
那小男孩也蒙了,连忙解开绳子把她放了下来,三人凑上前有些慌神了。
“她不会真死了吧!”
白衣少年皱了皱眉头:“冷伯伯一定会责怪的。”
“我爹又不在别院,怕什么!”
就在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香林突然睁开了眼,抓起对面人的肩膀,使尽全力把他推了出去,‘嘭’的一声,对面人掉到了池塘里。
她仰头狂笑两声,拍拍手一脸得意的开口:“小兔崽子,还想跟老子作对。”转身就准备离开。
池塘里的人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香林一看大叫不好,连忙跳了下去,刚入水就脚下一沉,被人给拖了下去,抬眼一看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居然中计了,又被这小子给耍了。
那白衣少年在岸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吩咐身边的人下去查看,那人刚入水就见两人在水里打的热火朝天,连忙分开他们,拖着香林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