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芹重重地哼的一声,可是刚才急中左手狠出,牵得刀伤处阵阵疼痛,直疼得她冒冷汗。忍痛间右手取了左手飞刀,一齐扔了河里,小心地把手放下,面向二人。兰姐低喝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他们会杀你的。”王芹道:“我不怕,人是你俩杀的。”兰姐大惊,燕儿怒道:“明明是你,是你用刀杀的,刀甩在了河里。”王芹哼的声道:“谁看见了?伤口是给剑锋划切的,明明是你俩,怎会是我。哼哼,这里一片少说也有十多名我这样的杀手,我一叫起来,你俩就逃也逃不掉了。”
两人都给震惊住了,手按剑柄,可也不敢拔出来。定得一定,兰姐道:“你待怎样?”王芹哼的声道:“你俩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哼,你们小姐抢得他,我就抢不得?”原是她反悔过来,不甘心将丁奉拱手让给耶律红了。兰姐惊怒交集道:“你是答应过的。”王芹道:“我是答应过,不过你们想错了:我只答应一顿饭时间那么长,可不是一个时辰,或是一辈子。”兰姐气极道:“你——”王芹大怒,但难得见耶律红的人生气,不禁压低了声音哈哈畅笑道:“你俩快给我滚,迟了可就来不及了。”顿得一顿,冷冷道:“别忘了替我谢上她,就说我也相信他不会死,有我帮他,他照样死不了。”
兰姐恨恨道:“好,跟我们小姐作对,迟早会收拾你。”转身纵步,和着燕儿去得看不见了。王芹大是得意,忽听得十多丈外黑风堂中一女子呼道:“梅梅,快去睡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道:“不不,我要玩嘛!”声音并脚步声都从堂里奔跑出来。王芹大吃了一惊,急纵向屋子,就熟地抓着了火石。她刚才一时大意,浑没想起杀了人后便得将烛火点起来。黑风堂左右两侧各有屋子,供四名杀手住守。一是传达指令,二是防护之用。晚上屋中蜡熄,则表示情况有变,非同寻常。她刚杀了人,若给堂中人撞见,那里还有命在?
急急地将刀石互撞,蓬的声,撞起了些火丝,只是左手不灵便,没能点着。小女孩梅梅奔了出来,听得声音看来,睁大了眼稀奇道:“姐姐,那里灯怎么灭了?”跟着抢步出来的少女见了也是一愣,但去拉她手道:“叔叔们都睡着了,你看,叔叔都睡了,你还不去睡。”拉着了她小手。梅梅挣道:“不嘛,我要去瞧,给叔叔将灯点上,你说好不好?”那少女哪里肯依,忽地烛光亮了起来,不禁喜道:“这不,叔叔都给你吵醒了,快去快去,妈妈醒来不见了你,可有说的了。”那小女孩本满是稀奇,见得灯又亮了起来,不禁满是失望,嘟咙着边跟她回堂去,边道:“我也不出去,我跟丁叔叔去玩。”屋里王芹却惊得出了身冷汗,暗骂道:“等一有机会,给你颈中一刀,看你好不好玩。”
她摸到窗边,知道是堂主夫人寝处。黑风堂数十年来没受到什么惊挠,窗门在较热天气里也就一直打开着。从正堂隐隐传来些许亮光,小鬼梅梅的声音许是缠着丁奉道:“你说呀,怎么不说一句话,你说呀!”就是不闻应声。那婢女极力相劝,梅梅得不到应声愈奇,怎肯离去。王芹想:“不知她妈妈睡着了没有,这一翻进去,给她瞧见,那是有死无生。”忽听堂后河对面江堂主的声音道:“到了,神木兄,诸位。”跟着一个四五十岁人的声音哈哈低笑道:“妙呀,江堂主,黑风堂成了普通人家,当真是反朴归真了。”一众人哈哈大笑,少说也有五人之多。王芹顿给惊得魂飞魄散,一纵身翻进了窗去。伏在不远处的兰姐小燕也是大惊失色,她俩并没离去,而是跟踪着王芹。
江镇北哈哈一笑道:“实简陋得不成个样子,让众位取笑。众位就请稍歇,我这就去招他来。”一人道:“只怕他还不够资格,我跟你去瞧瞧。”江镇北哈哈大笑道:“好。”便这一大笑,整个黑风堂人人闻得,不少人齐呼道:“堂主驾到!”堂里堂外,稍是忙乱,随即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那群跟江镇北同来的人道:“好,反应迅速,杀人也必快捷,不亏了黑风堂三字。”江镇北道:“过奖。神木兄,请先行。”神木道:“请。”也不客气,一纵身飘掠过五六丈的河面。江堂主随后跟到。余者齐点头道:“还不错。”兰姐跟小燕大惊失色:“黑风堂堂主哪里去请了这许多高手来,是要对付丁大公子吗?”江镇北两人到了堂前。
兰姐一扯小燕,两人溜到王芹翻进去的窗边,兰姐当先翻进,却不意床沿上坐了个女子,一见了她吃了一吓道:“你,你是——”兰姐大惊,伸手一指,将她点倒床上。兰姐心中怦怦直跳,谁料到王芹翻进去的屋子还有人能坐起来呢?倘若这人会武功,倘若胆子再大一点叫出声,二人可得立时便死。劫后余生,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她推睡床上。小燕跃进。门外脚步声起,一个少女持灯走来道:“夫人,老爷回府了。”推开了垂帘。
兰姐倏地一指,将她点倒,接灯在手,放在桌上。小燕抱了她身子,塞进了床底。两人悄悄溜到正堂,伸指点破窗纸,屏息偷看,只见二人在十多人肃静里走向正堂台阶。台阶上摆着张大案桌,一把太师椅;离椅背半丈,墙上挂着块大黑匾,上书个白色的“杀”字,字很大,触目惊心。其中一人在椅中落坐,自是江镇北;二个佩剑少女分侍台阶左右,余者以丁奉为首,拱手参拜。
江镇北道:“你们都出去,只留下丁奉。”丁奉独自留下。神木傲然而立,看丁奉道:“就是这小子?”江镇北微笑道:“你可别小看他。”一言未落,突从江镇北背后跳出个小女孩用小手指住他背心道:“爹爹不要动,转过身来!”江镇北跟神木听得,齐是哈哈大笑。当他二人上得台阶,神木便向他指了指,示意有人。江镇北却早已瞧清是自己宝贝女儿,向神木笑了笑,示意知道。二人横行江湖,这刻联手纵容个孩子弄出场恶作剧,都觉是平生没有的快事。江镇北转身,抱起女儿道:“梅梅乖,乖梅梅,快叫神木爷爷。”
神木看小女孩清鲜可人,说不出的喜爱,就要上前去抱,却忽地一声娇叱,一人直匾额上面扑刺下来,直刺江镇北。神木看是个女子,身手快捷,吃了一惊,急以一掌劈去。那刺客为了避开神木一掌,刺江镇北的那剑落空。江镇北大是震怒,看时是王芹,不禁怔住了。王芹失手,恨极神木,一剑向神木刺去。神木哼的一声,一伸手要将她剑拍落,却是没能,微是一哼,窜到王芹身后一掌,正中王芹后心。王芹带剑扑落堂下,爬不起来。变起仓促,丁奉始时一怔,跟着一伸手,一柄刀疾射神木。
这一刀快如电闪,神木从没见过对手如此快的出手,虽知必中,还是本能一闪身,可刀还是没射在他身上,江镇北右手刚好抽出剑来,涌身一挡,将这刀堪堪打落。江镇北惊得一惊,喝道:“不得无礼!——王芹,你为什么刺我?”忽看见她左臂上绑着的伤布,冷声道:“你们失手了?”事到如此,丁奉本要几刀连出,拚个死活,但瞧江镇北神情,宛然不知道自己失手一事,那么带神木来,也就不是为了来杀自己,顿时道:“是,失手了。”江镇北大是一愣,但旋即道:“失手就失手了,以后再杀。现在有件极重要的事刻不容缓,你跟我去。”将女儿放下。却梅梅见得这般场面,幼小的心里惊喜交集,撒娇道:“爹,我也跟你去。”
神木惭愧道:“江兄弟,这位好手是贵堂中人?”江镇北收了剑道:“多谢神木兄手下留情,否则那一掌将她毙了。”神木更是心惊,道:“都是老朽一时胡涂,贵高下跟江兄你开开玩笑,偏偏我多事,得罪得罪。”从衣襟里取出个瓷瓶,取了粒白色药丸在手,向地上幽幽喘气的王芹道:“这是内劲大补药丸,珍贵得很,服一粒调息两日,也就没事了。”手指一弹,药丸射进王芹唇间,端的也是奇准。
却王芹卟地吐气,将那内劲大补的珍贵药丸吹出嘴唇,滚落地上。神木大是一怔,诧望江镇北。江镇北有求于丁奉,不能在丁奉面前杀王芹,尴尬至极地一笑。神木也就照样地笑起来。丁奉这时定下心来道:“好,我跟你去。”江镇北、神木都是一喜。王芹痛苦至极地看着丁奉,嘴唇微微抖动,似有什么话说。
丁奉抬步拾起那粒药丸,回到王芹身边,在她微颤的眼神里将她揽得坐起,把药丸塞进她嘴中。王芹眼中扑漱扑漱,流出泪来。挪动嘴唇,听话至极地将药丸吞了下去。她实在是伤得太重,说不出一句话来。丁奉微抚摸她脸。王芹眼中泪落得更多了。神木叹道:“久闻丁奉是个情种,今日才见得真实。”江镇北微微笑道:“我去内室了来。”抱起女儿,向夫人房中察看去。
小兰小燕大惊失色,堂中高手在侧,俩人动也不能动,而一旦给江镇发觉夫人穴道给人点了,那还不在堂中搜个天翻地覆?两人都逃不出去。凝神倾听,只待一有动静,说不得窜出逃命。只听江镇北似还没走到房门前,突奇怪至极的事发生了,只闻刚才给兰姐点了穴道的那妇人声音惊声道:“老爷,有——有贼!”江镇北大是安心道:“已经拿下了,抱了梅梅去睡吧。”他夫人惊心稍定,道:“你——又要去哪里?”江镇北道:“过几天就回来。”兰姐小燕大惊大喜,忽对望一眼,同时心中一动,怕是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