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瓜伙计手骨断的一声惨叫,惊得紧挨罗雪身后持刀欲砍的个老汉侧头一望。便这当头,丁奉右手尖刀急挥,卟地扎进老汉心窝。老汉刀举在空中,无力落下,罗雪方抽剑转过身来。丁奉脚步一迈,出剑护在罗雪身前。三个汉子一持刀,一持剑,一持月形刃同时扑到。丁奉左掌推退罗雪,右手长剑刷刷三响,三人各各右肩中剑,兵刃掉地。丁奉见三人如此不堪一击,倒大出意料之外,收剑入鞘。忽听得近旁路上有人疾步跑开之声,侧头一看,一人脚步急快,向路的另一端跑去,竞是个隐藏没露的会家子。丁奉心中一冷,左脚前踏,一剑自地上弹起落在手中,他手一挥,那人惨叫一声,腿弯中剑栽倒地上。
罗雪啊地惊声,直望丁奉,颤声道:“哥,你——”丁奉出手凶狠,不由得她不惊吓,一时间只觉怎能如此,把口干舌噪的闷热搁在一边了。丁奉慰抚罗雪腰背,关切道:“师妹,你没事吧?”罗雪喘口气道:“没,没事。”丁奉心下稍安。转而盯视死者,中剑不动的三人,怒喝道:“说,谁教你们暗算我俩?”他对蓦然受惊动,担心罗雪受伤,危急中一重手,一刀杀了一人之事甚感愤怒,心想就凭你们这般百十人也休想伤得了我,只是累得我平白无辜又担受了条人命干系,好是作恼。
三个汉子一个身形高大,一个大肚,一个甚是年轻,三人左手都按了右肩骨,血从指间源源流出,伤得甚重。高大汉子鼓起眼叫道:“臭贼,今日我三人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皱一皱眉头的不是好汉!”丁奉好不恼怒,心想我杀一人是杀,多杀个你也是杀,沉声道:“好,我这就成全你们。”松开罗雪出剑。三个汉子面上都是一跳,罗雪一直怔立,这刻一把拉住丁奉道:“你,别杀人!”丁奉大是一震,柔声道:“是了,我放过他们。”罗雪并三个汉子才松了口气。瓜伙计连那腿弯中剑的伙计都昏死了过去。二个汉子各用左肩扛起一个。那高大汉子哭叫了两声,扛起老头尸身,恨恨道:“姓丁的,你狠!”跟在二人身后,一齐朝通向市集处的道路上走去。
丁奉哼得一声,他便不听这高汉子最后一句话,亦知道了这伙人定是给百剑山庄飞鸽传书,早埋伏在这里等着杀自己的。心想:“要杀我这般容易!”把张微倒的桌椅扶正了,扶罗雪坐下,又去瓜棚里拣西瓜剖开,递给罗雪。罗雪接了,眼看西瓜如血,开始时还忍了忍,不敢食下,但口里冒烟,大有不食便得死一般。这立时使她想起这几年飘流江湖,几次无不是死里逃生,活生生一个人,不是给人吃,便得把人吃掉,在沾满血的地方吃点西瓜又算什么,一咬牙,也吃得下了。她口渴至极,连吃了三块,又捡起一块。
丁奉心思脱身之计,道:“吕通死在我手里,江西湖北两省,都是不能呆的。我们要逃,得逃到湖南方好。”罗雪道:“嗯。”想刚才太过凶险,定是人有了防备,说道,“市集上不去了吧,他们防范得这么严密?”丁奉断然道:“不行。江西好手虽多,但似乎还没得好手前来,我们正好趁虚而入,去打点准备,以后专走山林荒野,没得几件雨衣可不行。”罗雪担心迟疑,还是点头同意。
两人吃罢,站起身来,又望了眼流在地下衬干的血迹眼,这才迈步前去。丁奉给罗雪头上戴了顶斗笠,自已也带了顶。时值傍晚,微有凉风,两人不紧不慢地来得市集,山野之集虽是简陋,总熙熙攘攘还有些人。丁奉手扣飞刀,步步提防。罗雪拣了两件雨衣,几套男装衣服,白皙的手付过银两。
突地四周人群惊慌,呼天喊地,逃窜开去,却是街道二头气势汹汹地各涌来了批光着上身,手持白刃的壮汉老人。这批人迅速合围,有的排开人众,有的口里叫道:“闪开闪开,别走了姓丁的!”黑压压的,少说也有百十来人。这势头把罗雪惊得呆了。丁奉却手揽她腰道:“别怕,快挑鞋子。”把她带到右面鞋摊前。原来丁奉打眼左首数十人持刀,数十人握剑,右道数十人持月形刃,数十人举那瓜伙计切瓜用尖刀模样的刀,顿知是跟路上暗算自己的六人是一伙的,武功无出奇之处,不用畏惧。然而罗雪哪见过这等惊天动地的大场面,眼前鞋摊主惊慌已去无人,她又哪有心思去挑鞋子?
她只道自己必死,神色木然,双眼呆望丁奉,低低道:“想不到我这就要死了。”丁奉道:“不会的,你会活着。”罗雪只道他这话是安慰自己,心里更痛,忍不住扑在他怀里抽噎道:“我有个要求,你答不答应我?”丁奉将她歪斜了的斗笠挂在她背上挂好,扫眼涌来的百十人,把话又重说了一遍。百十人神情愤怒,极快的遣散捅挤在中心的乡民。罗雪呜呜抽泣道:“抱抱我!”。丁奉心中大是一颤,万想不到这关头她竞然说出这般情深的话,手略略地收了飞刀,触着她腰部,慰声道:“不用怕,没事的。”抬眼看场中,仅剩下的十余人给这群人放跑了出去。这群人紧举兵刃,各各神情愤怒,涌到跟前。
罗雪猛地将丁奉推开,道:“你上屋檐走吧。”眼中泪涌,拔出剑来。丁奉一个人上檐走,自是走得脱,但要带罗雪跃起,这群人势必乱刃连射,非给他们射杀不可。而以他个性,百剑山庄尚且不屈,此刻更哪甘折服,心中激昂,愤声道:“我不会一个人走的。”挡在罗雪身前。罗雪身子为之一颤,忽眼前白光闪动,惊望过去,只见左手当前个持刀老者血红了眼,高举尖刀吼叫道:“杀!”百十人都跟丁奉仇恨当头,齐声怒喝道:“杀!”声响震天,扑纵过来。罗雪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丁奉霍地剑出。
丁奉剑自右至左划了个圈子,应他剑倒了七人。众人皆惊,倏地退步。但看这七人不是中剑毙命,便是手断,足被削,无一能站起身来。众皆震骇,连退几步。丁奉心怜罗雪,下重手之下但感气色更壮,冷声道:“就凭你们,也想来杀我?”
领头的四个老者互望了一眼,齐点了点头,他们是吕通属下的四位帮主,此际前来,乃是接到总盟通杀令,要除掉丁奉替吕通报仇的。三门中人来自附近一带,手持尖刀的却是本地帮会。尖刀帮主和另三位帮主会意,举起的尖刀猛地在空中一虚切,口里同时道:“——”却忽地一道白光一闪,一物直插进他咽喉,他那个“——”便说不出来。另三位帮主看得是丁奉所掷射的一剑时,大是惊骇,便这一惊间,丁奉又用脚挑起柄尖刀在手,举手一挥,刀卟地声直扎进月牙帮主胸中。以他二位帮主的武功,原非丁奉的剑刀一掷就能杀得的,但他二人一个要仰身说:“杀。”一个惊视别处,全没防备,中刃即刻毙命,丁奉下手,果然是狠辣。
另两位帮主给骇得魂飞魄散,待喘过口气,齐骇惧至极地叫道:“杀!”百十余名壮汉胸中新仇旧怨交集,如饿狼般扑向丁奉。丁奉见对方如此凶顽,也是硬了心肠,喝道:“好,今天就大开杀戒!”手中青钢剑嗤嗤嗤,刷刷刷刷,挡者无不惨呼连连,惨呼连连,在他身前用肉身堆成了大半个围墙。罗雪惊声,她给个使月牙刀的汉子劈得左闪右避。丁奉身在圈子外面,急切中手中剑一射击,正中那人头颈,那人应剑而倒。丁奉手中没了剑,随手在柄射来的剑身上一搭,左手扣住持剑那人右臂骨格,内劲贯处,将那人右臂折断,随手连他人挥开,握了他剑在手,继续切杀。
他杀人如麻,余者没近得他身前的七十余各汉子无不给吓得心惊胆战,看着丁奉出剑疾杀十余名使月形刃的汉子,身不敢动。丁奉手起剑落,将这十多人一一趋除。罗雪从没见过如此血腥一幕,眼望得丁奉剑起血飞,血飞人倒,震骇得身心都麻木了。忽感脚下微凉,低看得一眼,便忍不住地骇异惊叫。原来从这些尸身流出的血堆积成厚厚的一滩血水,浸湿到了他的鞋面。丁奉听得罗雪惊叫,舍了一人不杀,倏地退身,抓住罗雪右肩,将她提到一丈开外,同时挥手一剑,将近旁的两个汉子划断了咽喉。
丁奉也不去看他二人一眼,急切问罗雪道:“伤在哪里?”罗雪眼望他沾着血污的脸孔,突地感到几分害怕,但想他不会杀自己,便静了静心,拉住他持剑的手道:“我求你,别杀人了!”丁奉感到她手都抖擞,正自心里震憾,突地身后有人呀的怪叫,三柄长剑齐至。罗雪啊地惊声,丁奉倏地抱罗雪纵开。施暗算的是持剑一众人的帮主并他两个门人,他三人见丁奉持剑的手给罗雪拉住,机会难得,从后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