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奉来到石洞中,耶律红已是醒转,正静静地坐在弱弱的火堆旁,听得他来,也没抬头看上一眼,道:“你埋葬了师傅?”丁奉看了她眼道:“是。”耶律红不作声,抬起双目,火光中仍有泪花,忍住悲伤眨了眨道:“也罢,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两个人,不是她死就是你死,现在师傅她死了,我也不应感到遗憾。”丁奉想起或许死的这人就是自己心中一凛,说道:“从有这个想法开始,这一切就是个错局,她陷在这里面,结果结局埋葬了她。”耶律红道:“师傅是傲世烁古的,她一生的情埋葬在《血鹰剑谱》里面,能走出来,世人少能做到。”说了这两句,摸了下眼,也能坦然看丁奉了。
丁奉想起龙凤要彻底毁掉《血鹰剑谱》,却放活了自己这本活剑谱,确实走出了她自己,不语。耶律红道:“丁大哥,我刚才劈你那掌,还痛吗?”丁奉道:“不痛。”耶律红道:“刚才我一时气愤你为什么不剑下留情,现在想来是我不对,你拆师傅招,又哪有空闲缓过手来收回那一剑呢。”丁奉道:“我是不能,可是你师傅能。”耶律红道:“可惜师傅已经死了。”
丁奉感慨道:“江湖中人的命,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亡,我已厌倦了江湖。我明天就要出谷去,
找到罗雪,两人安安静静的生活,从此不再持剑沾惹血腥。红姑娘,你呢?”耶律红大是惊诧,道:“你明天就走?”丁奉听言已知就理,坦言道:“我曾做过杀手,滴血江湖,对江湖中人的死,不是那么看重。”耶律红怔怔不语,半晌说道:“你这一生,杀过的真男儿汉多不多?”丁奉道:“不多,做杀手平生一次恨事,就是杀了铁臂神拳刘刚,他是铮铮一条汉子,杀他我是逼不得已。”耶律红静静看他,象洞穿了他心道:“好,你明天去,我不怪你。”丁奉忽正色道:“只是我有件事想问一问,请你如实告知我。”
丁奉道:“龙老前辈逝世时说‘我把他留给你,希望你得到幸福’这个‘他’是谁,是指我?”
耶律红不想他突地问出这话,想得一想道;“是指你。”丁奉脸色一愕,道;“那么这个幸福就是指我和你,你当真是我爹妈给我说的婆家?你一路跟着我叔叔来,就是想带我回草原?!”耶律红不想这些都给他猜知,静下了心道:“正是。”丁奉霍地起身,脸上色变道;“那么龙老前辈不杀我,那纯是为了你?!”霎时之间极感耻辱,当真惊呆住了。却突地耶律红站起身来,仰天哈哈大笑,晒落道:“就凭你,也不静下脑袋细细想想,就你这个大杀手,还累得我万盛山庄的我千里追踪,苦寻你来?跟你开个玩笑,也不要当真了。”笑得一笑,脸上毫没了喜意。丁奉略是一想,无不跟她说的这话一个意思,心中那股耻辱略略放下,只是但觉好多疑团无法解开,却也不好意思再向耶律红问。
两人静坐再无话说,天色一明,丁奉即辞别耶律红。耶律红神情消瘦。丁奉从骤落峡谷到神功得成,虽历经一月有余,饱受艰幸,但此刻终能出谷去见罗雪,心中要多欢快有多欢快。他此刻内功已远非昔日可比,稍一提气,纵出了久居的深谷。又飘了两下,忽感眼前有个人影晃动了下,顿然止住脚步。但见这人身着红衣教袍,背向伏在株歪斜的古树上。听声息丝毫听之不到。丁奉大吃一惊,看这人是拜月神教中人,不想拜月神教中还有这等人物,沉声道:“阁下是谁,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转过身来?”那人动也不动,
丁奉提起脚边块石头一射,石头倏地透他背而出,啪的射进树干。那人如衰草般地倒伏地上,脸色发白,竟已死去多时。丁奉啊的一声,看这人面目痛苦,正是拜月神教南飞天南左使。南左使中了龙凤一掌,尚枉想逃出谷去,在此处送了命。丁奉骤见下大吃一惊,走到身边察看,南左使内脏早已腐烂,奇怪的人却刚死不久。丁奉猛然想起施这等手法的必是龙凤,而南左使此来,定当是为血鹰剑谱了。丁奉想到这,顿时浑身打了个冷战,拜月神教寻血鹰剑谱都寻到了这里,那云顶峰上的罗雪呢,还在不在?
丁奉心中七上八下,急冲冲地快到山顶,耳听得上面静悄悄的,心中更是害怕,心中沉得一沉,终于踏上山来。只见屋子依旧,意外地碰到了黑白神医。黑白神医正怔怔下望,见到了他神情一抖,喜道:“你,你从哪里来?”。丁奉眼睛四瞟,见从屋中又走出李书刘铁山,并不见罗雪并兰姐燕儿一干人。顿时心中一震,呼道:“雪妹,雪妹——”连呼得两声,不见应答。丁奉心中一急,向屋子闯去。李书刘铁山同时出掌呼道:“哪里去!”丁奉此时内功何其深厚,只手一挥,将李书刘铁山震退两步。李书刘铁山悖然变色。丁奉闪进屋子,但见屋子里面空空如野,竟是没一个人。再纵身到另外几间屋子察看,也是空空的没有一个人。丁奉啊的惊声,呆得一呆,疾闪到屋外,眼盯黑白神医并李书刘铁山道:“罗雪呢,她人在哪里?!”
丁奉脸色阴沉沉的,黑白神医见了大是一吓,伸手指着他骇异道;“血鹰剑法!青年人,你练成血鹰剑谱上武功了!”李书刘铁山听了更是心惊。丁奉满是怒愤道;“不错,正是《血鹰剑谱》上武功!罗雪人呢,快将她交出来!”心绷得紧紧的,掌中提气,只要一有不平,便要将他三人一起杀了解恨!
黑白神医、李云、刘铁山莫不骇异:《血鹰剑谱》上武功百十年来从无人将之练成,眼下丁奉竟将之练成了,当真震世骇俗。丁奉此时的武功可想而知。霎时之间,三人想起对丁奉都曾有间隙,无不惊恐。黑白神医道:“那个姑娘,罗雪,她已经下山去了。”
丁奉又惊又喜道:“什么,她去了哪里?!”心里又怦怦乱跳起来,止不住呼道:“好,好,好,竟然还活着!”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神医看他神情变得柔和,怯意稍去,道:“她还活着,这是肯定的,因为是我亲自动手救了她。”丁奉大是激动道:“好,好,多谢神医!”黑白神医想得想道:“你不用谢我,因为我救她不是因为你。”丁奉怔道:“为谁?”黑白神医道:“龙凤!”丁奉吃惊,龙凤已死,黑白神医找她何事?沉吟不语。黑白神医道:“《血鹰剑谱》上武功是谁助你练成的,是龙凤?——她人呢?”
丁奉不知怎生回答犯难,终道:“是。”黑白神医浑身一震,手打颤道;“她在哪?你是一直跟她在一起?!”丁奉看他目光定定,含着极是想知道的光景,就想告诉他,但突地往日求他时他对自己的耻辱浮现,顿时心中奇冷,道:“罗雪在哪?!”黑白神医极想知道龙凤消息告诉他道:“南宫世家。”丁奉大是一震道;“什么,南宫世家?!”眼盯黑白神医,神色顿时变了:
这在她怎么可能呢?南宫世家?!自己千辛万苦从深谷逃生出来,等待自己的就是这个结果?丁奉心中一痛,大叫道:“不,不可能!”霎时之间痛恨悲愤,盯着黑白神医并李书刘铁山大恨大恼,神情冲动,就似要将他三人劈在掌下一般。黑白神医见他脸色狰狞,不敢再问,并李书刘铁山后退一步。黑白神医静得一静,看他是急怒攻心,遂道:“这是真的,那日我治好了她的伤,他就跟南宫真去了南宫世家。”丁奉于愣中听得南宫真名一愕,想起黑白神医纵花孤貂咬自已之事,原来初见黑白神医,黑白神医手中那只花狐貂还是南宫真之物。更觉这是真的,不用丝毫怀疑。丁奉但感身心崩溃,宛如给人重重打了一棒,人都麻木了。他手足打颤,喃喃道;“不,不,不会——”可是只一想得罗雪和南宫真在一起,不由得他不信!他心中疾怒攻心,却哪里知道,罗雪并非是跟着南宫真去的,而是被逼着去的。
那日罗雪见丁奉连同龙凤纵下山崖,急地从地上爬起,痛叫道:“哥,哥?——”可是丁奉已渺。罗雪啊的一声,扑到悬崖边,右脚一提,就欲栽落这无边的深崖中。却突地手臂一紧,给人拖到了山峰平坦处,是耶律红。
耶律红颤声道:“你干嘛,寻死莫?”罗雪推开她哭道;“不要你管,我自已去死!”又扑出几步。耶律红待她到了悬崖边,哼的一声道:“想死,也没这么容易。”手指一伸,罗雪腰间中指,便不能动,给耶律红重拉在手中,痛哭出声。这时一番惊动,兰姐小燕陆翁赶来,见到这情景大是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