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斌听完这话,虽然面上没有表情,但他心里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仔细回想起那日靖安堡内,振武营之中有无可疑之人。
思虑飞转,他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也不可能有。振武营由他亲自训练,亲自管理,他和军中将士每日吃住在一起,是不会有人背着他向皇帝高密的。
而且自己不是让瞿若把痕迹清理干净了吗,怎么会……
瞿若?
云斌来不及细想,硬着头皮,强装镇定道:“陛下,此事,臣实在不知道。”
“你不知道,云卿,”惠宗笑道,“那为什么有人来告诉朕,说武威侯残杀同袍,人言可畏,云将军想必比我更清楚?”
“自然,陛下,圣人曾言,三人成虎,这中伤他人的话听多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也就信了。”
“哦,是这样。”惠宗点了点头,想了想,挥了挥手,“我不希望我看错了你,下去吧。”
“谢陛下。”云斌站起身,躬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
晚宴直到深夜时分才结束,皇宫门口百十驾马车按照次序辚辚驶出宫门,回到各自的府邸。
云斌一路上都在思索,心神不宁,良久,他谈了一声,对申以鉴道:“伯父,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见谅。”
申以鉴看他神色不似平常便知道出了意外,他先看了申瑶一眼,申瑶轻轻摇了摇头,申以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小子不便说。”
申以鉴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夜黑,要注意呀。”
云斌点了点头,骑着马从另一侧离开,奔向皇城黑夜中隐藏的一处边角。
这里是一处茶舍,名字很别致典雅,唤做“忆古”。
云斌下了马,将缰绳在拴马柱上拴好,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疾步走上台阶,轻轻叩门。
“何人?”门内传来了一声细微的问话。
“故人。”云斌同样轻轻答道。
“何事?”
“生死存亡之事。”
言必,紧闭的店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快进来,”一条手臂深处,拽住云斌的衣领,云斌顺势闪进店内,那缝隙瞬间便又合拢,一切重归寂静,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
只是正对茶舍的古玩店里,一双眼睛仍然囧囧有神地看向这座茶舍,一动不动。
……
“你来了?”
云斌走进大堂,看着坐在面前的一个黑影,轻声道:“我来了。”
“你遇到麻烦了。”
“靖安堡的事情梁皇已经知道了,他今天在试探我,我没有反应。”
“恐怕我们联系突厥人的事情他也知道了。”那黑影沉吟道。
“怎么办,陈先生也不在身边。”
黑影似乎是在思索,反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这里是金陵,是梁人的都城,我一个人办不到!”
“我是说,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自然,足够我们用了。”
“过几日,你便要回北境,记得,回北境再送货,从宣府出发,到金陵城之后,由南门进入,巡防营指挥使云森会把这批货物妥善运到我这里。”
云斌哂笑一声:“他?他还没死?”
“云森毕竟算是你的堂兄,咱们云家,也就只有你们两个拿得出手的男子了。”那黑影似乎是想起什么,悠悠一声长叹。
“这不是还有父亲大人您吗?”云斌问道,但语气里似乎讥笑更多。
“我,我老了,难当大任……”
“原来靖边王也会说自己老了,这可不像你。”
“王爵传承了四百多年了,如今还记得自己的血脉的,恐怕除了我们云家,就只剩下乐家了吧?”
“靖安王吗?”
黑影点了点头,“文武双全者,是为斌,孩子,我们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无论死活,请将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吧。”
云斌默然不语,低头道:“我该走了。”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你什么时候才肯真正叫我一声父亲!”那黑影似乎是急了,连忙道。
云斌停住脚步,缓缓转身,让黑影只能看到自己的半张脸,缓缓道:“我已经叫你父亲了,这还不够吗?”说着,便推开了店门,骑上马,留下一串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哒哒声。
……
“这茶舍不简单。”对面古玩店里不知何时多了数人,为首一道身影轻声道,“陛下说的没错,这云帅果真有些意思,”他转头,问先前那个监视的哨探道,“他进去了多久?”
“不到两柱香。”
那道修长的身影沉吟道:“云帅住在哪里?”
“回指挥使,云帅暂居申府?”
“申府?”
“申以鉴。”
“哦,这样。”被称作指挥使的男人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派往北境的探子如何,可有消息传回?”
“回指挥使,甲子暗探十四号密谍传来消息,靖边军有不正常调动,具体……”
“行了,别的不用说了,我也听不懂,”那身影摇了摇头,“别人呢,可还有消息?”
“回指挥使,没,没了……”
“没了?怎么可能!”那人显然是惊讶而愤怒,“撒了百余个密探下去,就这么一个人开花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说出去叫我们南镇抚司的脸往哪里搁?”
“大人,北境似乎有能人,他们有一系列反谍报的工作,安排相当严密,抓了我们六十余人,另有十余人失去联系,属下以为,他们已经知道这群人来自我们锦衣卫……”
那人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云帅竟然有这么多秘密,罢了,去和萧公公说,这件事,锦衣卫查不了,他东厂有能耐,那便放手去查吧。”顿了顿,道,“就说是,陛下的意思。”
“诺。”
……
云斌策马在街上缓缓按辔而行,他心思很乱,没有精力控制马匹的方向。
那匹申府的坐骑带着他走进了一条漆黑的甬巷,两侧的宅院尽皆漆黑,似乎院中人们早已睡下。
“咔啦”,细微的声响,似乎从云斌头顶传来。
云斌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猛的抬头,只见屋顶房梁上,有十余个黑影,手中,是黑漆漆的短弩,箭头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幽寒!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