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悠然居出来,莫问提着主办方给的茶叶,看来这个世界很喜欢“以茶赠友”,按那童子所说这是悠然先生在时所植,虽不是什么珍品,但也不差,参加诗会的众人倒是异常高兴,对莫问而言倒不如给点钱财来的实际,由此可见自己还是一个假书生,这些书生虽穷,但若是诗会给钱他们就会认为是对自己的侮辱。
莫问并没有着急离开墨宝坊,倒不是为了体验书生生活,而是听说墨宝坊内有一处藏书楼,里面的藏书乃鄞州之最,其中一些藏书甚至连云皇家都要到此调阅,虽不是什么功法典籍,但为了拓展一下自己的见识,莫问决定留在坊中寻找机会去一探究竟。
坐在客栈房间的茶桌前,喝着童子送的茶叶,回想着这场有些清淡的诗会,忍不住摇头,若是按自己的想象,诗会上必然是异常的热烈,大家争相亮出自己高作,而且其中应该不乏令人惊叹之作,以本次诗会来看,似乎大家的水平也就如此,读书作词似乎还真的是为了修身养性而已,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情况,或许会有高人出没也不一定,不过似乎也不太可能,结合近日自己在坊中的见闻,这终究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墨宝坊中文人墨客虽多,但真正走这条路的人恐怕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大多数人还是想着寻找破境的契机。
“何公子可在?”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打断打断了莫问的思绪,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两人,伙计自不用说,另外一个便是他上山时遇到的尹兄。
“尹兄!”莫问有些惊讶,自己从未告诉过这位仁兄自己所住之地,他是如何寻来的?
“突然造访,文兄勿怪,莫非文兄就打算与为兄如此对站?”先是赔礼一番,却见莫问似乎没啥反应。
“哪里哪里,尹兄见笑了,快请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赔罪将尹公子让入房中。
茶桌前二人席地而坐,重新沏上茶。
“尹兄,请!”
“文兄这茶别具一番滋味,入口微苦,继而回甘,令人口舌生津。定是千年以上的老茶树所产……”尹公子品了一口之后开始说到。
“尹兄妙人也!”莫问也不得不惊讶,这尹公子喝了一口便知这茶树在千年以上,看来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尹兄不简单,今天的尹公子一身白衣,一身打扮儒雅而华贵,气色明显比上山是强了许多。
“看来尹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弟在此恭贺了,只是今日来访恐怕不只为了尝一口这山野粗茶吧!”从尹公子进来,二人就坐着喝茶,这位尹兄身上自然也带了一些茶,二人就这样边喝边聊,聊了接近两个时辰了,但话题自始至终都围绕着茶壶里泡着的茶。莫问知道这尹公子前来绝对不是为了喝茶聊天,若是这墨宝坊中的文人书生或许会这样,但这尹公子不会,因为他们两都是同一类人。
“哈哈!文兄妙人也!确实如此。”尹公子听了莫问的话哈哈大笑,意思是让莫问猜猜他此行的目的。
“若是在下没猜错,尹兄是为诗会之事前来。”当自己看到这位尹兄是心中就有了答案,自己现在所住的地方只在诗会上留过,要找到自己只能是通过诗会,而这位尹兄参加诗会却不露脸,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明。
“是,也不是。”对面的尹公子边喝茶边回答。
“哦?尹兄这是吊在下的胃口啊。”
“呵呵,也不是我故意想吊文兄的胃口,只是此事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对面这位尹公子似乎是有什么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低头苦笑。
“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尹兄既然不便讲,倒是在下唐突了。”看着尹公子如此,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别人不愿意说的痛,同时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哈哈!文兄吟诗作对信手拈来,若是长期下去兴许真会成为一名名震文坛的才子,好一个花无悔,缘如水,为兄受教了。”听到莫问如此说尹公子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尹兄此言何意,难道在下现在不是一名书生吗?至于名声在下并不在意,吟诗作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是一种修行。”听到尹公子的话莫问心头一紧,难道自己这才子装得不够像?
“罢了,文兄如此必然有自己的用意,我此番前来确实是为了诗会上的诗作之事。”
“尹兄请讲,在下洗耳恭听。”听到尹公子并没有在自己的假书生身份上纠结,莫问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正如文兄所料,本次诗会的出题之人便是在下,……,在下这些年来一直被这事困扰,使得修为百年未有精进。”
说起自己的往事尹公子一脸的苦涩,他出身不凡,祖上在连云帝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族上算是子承父业一直延续着这种地位,且颇有建树,因此家族在连云帝国的声望也一直得以维系,到了父亲这一辈几个叔伯均在朝为官,他的父亲也不例外。他自幼极具天赋修炼上一帆风顺,十二岁进入超脱阶,十六岁便修到凝神,百年之前他的父亲被朝廷派驻鄞州,而他也跟随父亲前来,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前来却改变了他的命运,十八岁那年他遇到了自己心目之中的女神,那女子犹如话本里所说的仙女一般突然出现在鄞州城,引得城内未婚配的青年两眼发直,最初尹公子也只是听人说起,而且自己一心扑在修炼上无心儿女情长,最后实在拗不过几个朋友就跟着去看看,这一去不要紧,当他见到那女子时感觉自己这些年所读的诗书中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辞句来形容,只能用一句“惊为天人”来表达自己当时的感受。
自那以后,尹公子也和其他公子哥一样沦陷了,一日不得见那位“云姑娘”一面就挠心挠肺浑身不舒服,修炼也就此荒废,一开始的时候尹家父还只是以为自己的儿子出去放松心神准备突破境界,也就不当回事,直到后来发现自己的儿子迟迟未突破才重视起来,先是呵斥,而后甚至把他关在家里,但这些都不能阻止他前去一睹云姑娘的芳容,到最后连自己的父亲也放弃了,只能任由尹公子发挥。
不过尹公子的坚持还是得到了回报,最终众多追随者中这位云姑娘选择了尹公子,从此他与这云姑娘过了一段惬意的日子,不过这种日子始终是短暂的,一天云姑娘摆下酒席,与尹公子对饮只是整个过程云姑娘都心事重重,在尹公子的追问之下才知道,云姑娘因家族原因必须离开此地回家族中,二人今后还能不能见面还未可知,听闻此消息尹公子如坠冰窖,最后云姑娘含泪离去。之后尹公子自己画下了那副画,却无辞句表达自己当时看到云姑娘落泪时的怜爱之情,自那以后尹公子一蹶不振,也因为自己未能题词赠佳人而烙下心病,自此修炼停滞不前。
“唉,想不到尹兄竟有此番遭遇。”听完尹公子的一番叙述,莫问也是唏嘘不已,这遭遇似乎比自己还惨一些。
“自那以后,我颓废了很多年,直到意识到只有自己有了实力才能追求想要的一切,我开始尝试摆脱这种状况,重新进入修炼,只是每次都不能静下心来,还差点因此伤了根基,直到后来家师当初留下的一句话才有了今日的诗会。”
“哦,不知你师父留下何语?”对于尹公子的师父是何许人莫问心里已经有了底,尹公子的师父自然是那悠然先生。
“心病还需心药医,而我的心病就在题词上,而那药自然就是需要给画题词,若是能寻到辞句满足我当时的心境兴许心结就能解开。”听到此处莫问心中暗自吐槽,大哥你的药应该是见那姑娘一面才对吧,见了那位云姑娘你定会百病全消。
“那尹兄的病可治好?”虽然心中吐槽但面上还是得保持同情。
“哈哈!今日得文兄之作心病已除。”尹公子大笑,看样子病似乎是好了。“不过心中仍有疑惑,今日前来自是想请文兄解惑的,若是文兄不便不说便可。”
“哦?尹兄有何疑惑,但说无妨,若是在下能为尹兄解惑那也算是一件善事。”莫问好奇既然心病已除又怎会有疑惑呢。
“那还请文兄属在下冒犯了。观文兄年岁与我百年之前尚有差异,而文兄无论举止谈吐亦或所作诗词皆与年岁不符,若是论及此我虽活百年有余也自愧不如。”尹公子倒也不矫情,直接说了出来。
“呃……”尹公子的问题着实出乎莫问的意料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算为兄多言了。”
“呵呵,那倒不是,只是不知如何回答尹兄而已,在下自幼无父无母,能存活至今也是得他人照顾,期间也拜过师七八岁便随师父四处游历,只是在下愚钝,在修炼方面资质平平,自觉如此下去必会使家师蒙羞遂独自游历,自此不敢提家师名讳。至于诗词,在下也是借花献佛而已。”莫问发现自己撒起谎来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那诗词确实是借花献佛。
“难怪啊,怪不得家师在时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此番事了我也得出去游历一番,到时与文兄结伴同行可好?”
“若是有尹兄同游那自是求之不得。”人家既然如此说了即便自己不情愿也不好当场驳了别人的面子。“在下心中也有疑惑,若是方便还请尹兄解惑,论尹兄才华和身世不说天下女子但这连云帝国境内女子见了也要为之倾心,这云姑娘究竟是何方女子竟惹得尹兄落下心病?”说到才华,莫问心中仍有些不忍,通过画作看对面这位仁兄的“才华”实在不忍直视。
“紫家,云姑娘容貌,在下笔下百中不能显其一,这些年我虽知她身在何处却不能去相见。个中缘由想必文兄也有所了解。”莫问心中苦笑,若不是自己提前得知画中是一女子,打死自己也认不出来,别说百中不能现其一,你那完全是抽象派作法,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看来尹兄的确需要努力一番了,莫辜负了云姑娘的一番期待。”紫家,但凡出过门的人都听说过,尹公子虽当年算是人中龙凤,但也只是这连云一隅之地,至于家世那更是不能相提并论,若是相见自己的意中人那只能提升实力,想到此处莫问倒是有些同情这位老兄了。
两人有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直到夜幕降临尹公子才起身道别“今日与文兄相谈甚欢,在这鄞州城内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到将军府寻我。”
“那在下应该喊你鄞兄了。”其实莫问早就料到这位“尹兄”如自己一般都只是一个代号,从方才的谈论中看尹公子必是大户之家,自己虽初到鄞州城但城中能排上号的大姓心中自然清楚,从来就诶有姓尹的,只有姓鄞的,一州之地以一个姓氏命名虽不及紫家但在连云帝国也确实算是名门望族了。
送走鄞公子莫问回到茶桌前,掏出那块紫玉,或许哪天自己也会如鄞公子这般因一物而落下心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