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的,又像是意料之中——
这一整天,他们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不交流,在他人眼里自然显得冷淡,让人联想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想到沉默之下的压抑与爆发。
可不交流,同样也就不会有红脸争吵,于是对两人而言,这一天竟是成了许久都没有过的平和相处。
只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层窗户纸,薄薄的,并不牢固,反倒极其脆弱。
窗外是巧幻,是乌莉,是不再有的佛珠,是一片狼藉的过去。
窗内是楚深,是秦鸾,是只他俩的世界,是贪心想求的未来。
楚深让人搬了个新榻摆在一个大长屏风隔出来的“外间”,他吩咐的时候,秦鸾正半靠着床头喝药,见此什么话也没说。
夜里,楚深躺在榻上,他今天其实很累,头疼的症状一直没有缓解,做所有事又都在分神去注意秦鸾的反应。
秦鸾若没反应,他会失落,心口说不出来得堵着慌,但也松一口气,心口的大石若是能一直不掉那还是不掉下来的好;
秦鸾若有反应,哪怕不是对他的,哪怕只是一些小动作,只是皱眉、偏头、抬手……他都能够被立刻卷去所有心神。
秦鸾和别人说话,他听得比那个人还要认真……
嗓子有些疼痒,楚深轻咳一声,猜自己可能要得一场严重的风寒了。
可一想到这,他竟觉得挺好。
他该生一场重风寒的,至少能尝尝她的苦。
若是可以,他愿受两倍病痛折磨,换她病愈。
楚深这么想着,扭头看向榻边摆着的一盏小灯,灯是他亲手放在屏风旁的,方便他夜里起来去看秦鸾的情况。
光透过屏风会留下影,楚深下意识伸手在屏风的那一块光圈里按了一下,然后用手写了一个“秦”字。
写完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若是秦鸾没睡,若是她有在看他,那么……她一定能看到他的动作……
只这么一想,他便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
竟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情窦初开,见了喜欢的女郎,便藏不住一腔欢喜,忍不住表现出来,可才表现出来半分,就不好意思不知所措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再次尝到少年时的感觉,一瞬间的慌乱后,涌上心头的竟是说不出来的怅然与悲凉。
从来两厢对比,最是残忍——
终不似少年时,物是人非。
楚深的手僵住了,秦鸾的视线也随之定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而楚深不知。
过了不知多久,许是一刹那的时间这么短,又许是一盏茶的时间那么长,楚深的手再次动了。
隔着一道屏风,秦鸾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像是蜻蜓的翅膀,上面还带着雨珠。
楚深一笔一划写的很慢,他写了一个“鸾”字。
[秦鸾]
他在写她的名字。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在这个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所在的地方。
他们彼此想着对方,心本该很近,但其实很远。
秦鸾闭上了眼睛。
剔透的雨珠从蜻蜓的翅膀上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