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磨磨唧唧,等到了红尘坊天已全黑,刚走到巷子口就闻得阵阵幽香从里面飘来,心里酥麻难挡,就觉得身子骨都软了,一路闻着幽香走到门口,只见横匾高挂,两边缠着红布,张灯结彩,门口站着几个姑娘迎来送往,喜笑妍颜;浊三脚还没跨进院门,其中一位便迎上前来,一伸手就挽住了他,紧靠相随,欢喜道:“这位小爷面生啊,一看就是显贵人家的公子,是从哪来啊?”
浊三刚到芳华之年,还从没跟姑娘贴的这么近,心里噗通直跳,都不敢正视,嘴上应付道:“我就住在隔壁的县里,今天是第一次来。”
“噢,这么说公子没有相识的姑娘了,不如今天就让我服侍您吧,要是喜欢听曲,我就给你唱几首小调,要是喜欢歌舞,我也会舞几段身姿,进的房去,我再让你看看我其它的本事!”,说完最后一句,姑娘朝他暧昧一笑,搅的他神魂颠倒,正在沉醉之际,脑中鸠异身影一闪而过,心中一惊,连忙定了定神,慢慢拨开她的手道:“多谢姐姐盛情,只不过今天我有事而来,恐怕不能陪你,要是下次来我一定找你好好喝几杯。”
他拉开了姑娘的手,姑娘也没有生气,笑盈盈道:“我知道,像您这样慕名而来,最先想找的定是朵蓝田,不过想要见她可是费时费力,像您这样头次来,恐怕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是排不上队了!要我说,您来这是寻开心的,我们这里其他的姑娘也都是能歌能舞,培说陪笑哪一个也不差,何必非要费那么大劲非要见朵蓝田,可能见了也未必有你想象中的好。”
浊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我确实与人约好了,下次一定先来找你……”
一边说着话,一边独自往大厅里面走,一进大厅,满耳听的娇声笑语,陪酒的、陪吃的、赔笑的、陪歌的,各种逍遥快活,男来女往,好不热闹,跟外面漆沉静寂的暗夜一比,这里宛若另一境地。
浊三儿站在门口,双眼滴溜一转,看到大厅中间站着一堆人,正仰面看着站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台子上的老鸨子,他仔细一听,隐约的就听见老鸨子对那群人说道:“各位官人、老爷,你们就别为难我了!这里哪位姑娘都是能歌善舞,你们随便儿挑,保管你们满意,何必全都要见蓝田呢?今晚本来安排的是窦员外与蓝田相聚,奈何晚间吃饭的时候,蓝田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要静养一晚,所以只好改到明晚再聚,其余人还是要按先来后到再排时间,可别为难我了!”
台下有人喊道:“老鸨子你少废话,蓝田姑娘身体不舒服,我愿出纹银五百两与她陪坐一晚,哪怕是她睡她的,我只要在她身边伴她一夜就行了。”
这话唬的老鸨子连连摆手道:“常公子使不得、使不得!蓝田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七天之内绝不陪同一个人第二次,况且每次陪客最多也只准我收五十两银子,就怕你们劳神伤财,伤了和气,这细水要长流才是。”
浊三听了暗暗心惊,想不到这朵蓝田竟有如此魅力,有人出五百两纹银只为与她相坐一夜。也不知鸠异到底花了多少钱来打点,是否约定妥当眼下也说不准,他只好半信半疑的打开手中的折扇,大步走到台下。
老鸨子双眼在人群里打量,一看见浊三手里的折扇,心中一动,便有了计较;她软磨硬泡,始终不肯松嘴,一口说定朵蓝田身体不适,晚上不能被人打扰,台下的人纠缠了半天,也不见结果,最后只好各自散了,要么另找相好,要么不忿回家。等人都散完了,只剩浊三站在台下,老鸨子满脸堆笑的走下台来,特意从浊三身边经过,留下一句话道:“卓公子,半个时辰后请到后院来见。”
老鸨子嘴上说话,脚下却毫不停留,仿佛只是不经意从浊三身边走过一般,这句话也只有浊三听见了。他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想不到鸠异真的打通了关系,自己今天能见到闻名遐迩的名妓,但这一面只恐怕有惊无喜。
浊三在里面心事重重的晃荡了半个时辰,一个人慢慢的走到了大厅后面,后面便是姑娘们的房间,没有姑娘引着,门口的几个下人不让浊三进去,他打开手中折扇与他们解释已与老鸨子约好了,这才放他过去。
这红尘坊着实不小,浊三刚走出后门,只见两边各有十几间房间,后面还有二层院子,院子中间相隔是人造的池子,里面有莲花荷叶,还有成群的鱼儿游来游去,雅致悠然;老鸨子正在路中间的凉亭上等着浊三,老远的就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恭维他道:“卓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对我们家蓝田也是至诚至信,虽说让您破费了那么多银两,但不是看在您一大早就派人来安排这份诚心上,我也不能给您破这个例,您见了蓝田可千万别说这事,就说是窦员外因为身体不适,没有来,这才转到您的,要是让她知道我收了您这么多银子,她可是要怪罪死我了,虽然我是打开门做生意,但蓝田的规矩可不能轻易破了。”
老鸨子一直以为鸠异说的浊公子应该是普通的“卓”姓,却不曾想他的姓是污浊的浊;二人一路往后院走,刚要进二层院子的时候,门口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影,身着白衣,手里拿着一壶酒,喝的醉醺醺的,拦住了老鸨子道:“鸨妈,今天晚上让蓝田陪我吧。”
老鸨子被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仔细看清楚他面貌后诧异道:“怎么是你啊,千秋公子?你不是前天才和蓝田温存了一晚嘛,怎么又来相与!蓝田七天之内绝不陪同一个客人,这规矩你可是知道的,可不要再为难我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规矩?据我所知,蓝田今晚要陪的本来是窦老爷,他可是一个月之前就交了订金,足足等到现在。你临时换了这个人,一定是得了不少好处吧?这难道不算坏了她的规矩?”
老鸨子闻听此言,脸色大变,连忙堆笑着回道:“瞧这话说的……千秋公子,你在我这都待了一个多月了,熟的我都快把你当家里人了,这一家人我就不说两家话了,这位卓公子千里迢迢的来此要见蓝田一面,又遇急事要走,求了我许久,我也是见他真心实意才临时安排他跟蓝田相见一晚,你可不要为难我了。”
白衣公子上下打量了浊三一眼,摇摇头道:“要说真心实意,这里想见朵蓝田的哪一个不是真心实意?鸨妈,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自己人,可不能光嘴上说说,要我不说出去也行,我这几天在你这花费所欠的银两,是不是就不要再计较了?”
听他说完,老鸨子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浊三心里暗暗吃惊,就算自己是个无赖地痞,也不曾想过来敲诈妓院老鸨子的钱财,这个人看着相貌俊雅,身份不俗,却欠着银子来逛妓院,还趁机敲诈老鸨子,真是品性异常,非常之人。
那人说完也不顾老鸨子脸色难看,晃晃悠悠的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道:“鸨妈你可别不高兴,想想这位公子最起码也一掷千金给你了,我那几十两银子根本不值一提。”
老鸨子等他走远了,转头看了看浊三,又堆起笑脸道:“桌公子见笑了,我们这什么人都有,您来的多就见怪不怪了。”
浊三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她走,二人沿着第二层院子往右走,前头的十几间屋子里都掌着灯,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嬉笑声、有得是吟读声、还有弹奏古筝乐器的声音,直走到后面的几间屋子,毫无光亮、也无人声,才静寂下来。
“蓝田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我特地为她空了几间屋子不让人住,这一间就是了。”
浊三跟着老鸨子在一间亮着烛光的屋子前停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一间吗?”
“嗯,就是这里。”回答之后,老鸨子往屋里喊了一声道:“蓝田,桌公子来了,你好好接待下,我还要去前面忙,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
只听得里面答应了一声,声音悠扬婉转,舒心悦耳。老鸨子笑着看了一眼浊三,转身走了。
浊三站在门外,心里突然噗噗直跳,脸上发烫,有些口干舌燥,见屋里烛影朦胧,一时愣在在门外,竟忘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