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宫那会儿,穆恒心里还是挺痛心入骨冷冷戚戚,此时倒是酸楚多过凄凉,她像个游魂荡在熙熙攘攘人声喧闹的金廷大街。脑子回响着刚刚在凤栖宫里说的那些扎人心肺的话。
“娘亲为何这般执迷不悟,那骆姑娘和太子两情相悦有什么错?您为何要这样一次次的将骆家之人,置于死地。”
“那丽妃小产本就是恒儿出言刺激的,她才趁机耍那陷害的手段,娘亲为何因恒儿抓着那丫头不放。”
“呵……我竟又糊涂了,你是姨娘啊,不是娘亲。”
“娘亲会因太子心有所属,劝华灵放手,给华灵寻个更好的,岂会硬把活生生的人像木偶一般缠在一起。”
“姨娘和娘亲有着同一张脸,可是姨娘终是姨娘,就单是这样看着你,我都时常恍惚,竟忘了华灵早就没了娘亲了。”
月光清冷,蹙眉叹息,刚刚她是急红了眼,又把大顺国最尊贵的女人看作了娘亲,埋怨她为何不懂要悔婚的是她而非太子。才会一时气恼的分不清那母仪天下之人不是她娘亲。
她一回京都城就围着大理寺卿满门斩首的案子忙的头昏脑胀,却没想到有的人若是命里有劫,强扭也是扭不过去的,才刚跳出通敌叛国的罪名,又招来了谋害皇嗣的深坑。
扫一眼这年年月月都灯火辉煌的街市,哪像边境那般苦寒寂静,她虽与太子打小定亲,奈何离京十一载,竹马出墙惹来月老红线,本好好的一对鸳鸯,却偏偏因她惹的皇后那大棒子。
姨娘疼她,替她那双生的妹妹照顾女儿,本就无可厚非。可是太子与骆家小姐既有了情丝万缕,又何必非要绑在她这根冰冷木桩上呢。
凉风习习,月朗星稀。尤是今夜,她极不想回王府,伸手拉了拉玄色披风,再过三四月,那满府的朱红许是要傲雪怒放了。父王也曾是一往情深的痴狂,才有那“府在梅深处,梅在府中开”的京都严寒盛景。
那“朱红染白绢”的红梅是姨娘最爱的花,所以每年姨娘都会邀些达官显贵家眷到御王府赏梅附庸风雅。而从娘亲过世后,她随父王镇守边境,那再美艳的景致也只剩“深墙锁冷色”了。
还未想好凉凉月色何处宿夜,便迎面走来翩翩如玉公子,两手各垂两个小酒坛提溜着,酒坛相撞发出咚叮叮声,腰间插着羊脂玉折扇,有些诧异的看着站在人群中的她。眼神相碰后又换上春风和煦的笑脸向她而来。
这人是大顺有名的第一才子,镇国公府世子沈熙,太后的侄子。其美貌正如六街三陌传的“彼其之子,美无度。”是穆恒一表三千又三千里的表叔。
“啧啧,难得京都少帅有闲暇逛金廷大街啦,今个出门还真没瞧仔细,这日头是打那边蹦跶下去的。”见穆恒盯着他手里的酒坛发呆,眉梢一挑道:“呵,想喝酒?”
穆恒酒量极浅,与她父王酒量酒品不相上下,只要多饮两杯便醉的像个话唠,父女两常常醉在一起一宿不睡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瞎聊。不过今夜到可以少酌两杯扫扫胸中闷气,便点了点头,去提他手中垂的两个坛。
沈熙提溜着酒坛子手一偏,穆恒诧异的瞧着他,沈熙道,“哎,一壶就行了。”
“小气。”接过他手里的酒坛子。
“这酒烈着呢,可不是你平日喝得竹叶青,屠苏可比的,你要撑过半壶还能说正经话,以后换你给我当表叔。”沈熙一手提溜两个酒壶,一手去接她递过来的第三壶,只见她拿着第四壶揭开封纸吸了吸鼻子,品了一口后眉眼皱在一起抿了抿嘴,他嘴角一扬笑看着她,“没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