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是一次难得的团圆饭。左民得知大哥出了意外走了,难过得吃不下饭。还是左江劝慰他:“左民,别难过了。爹都已经闯过来了。你大哥人这么好,命却薄,就怪命吧。”左江凝神看了看前方,又说:“我想,你大哥到了西天世界,会很快活的。”
左纳伤心地说:“大哥都是为了我,他还想着要抓小鸟给我玩……”
“我知道三弟,我知道。”左民用这话来安慰情感脆弱的左纳。
一阵沉默后,左江说:“你们兄弟几位,要跟你大哥学,互相扶持帮衬,打虎,要靠亲兄弟。”
以前有左玄在,不管怎么样,都是个象征。而今他走了,左民便成了实际上的大哥,顿感自己责任重大,他回应左江的话说:“父亲,孩儿们记住了,我们几位会互相帮忙的。”
左江把话题转到了次子身上,“左民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瞧你三弟,儿子都出来了。你还是多呆家里,我帮你找个好姑娘,成家了吧!”
左民一下子不知怎么回应父亲的好意。这些年来,他和祖逖在一起的日子多过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祖逖已经成了他的第二个父亲。过不了几个月,祖逖就将挥师北上,决战中原。而琅琊王司马睿此时正加紧经营江左王室,不发一兵一卒。祖逖麾下,本来就缺少兵员,他怎么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回家成亲?
“爹,我这样自由自在的,不也挺好。现在主要是,祖逖将军马上要北伐了,我是揪空回家来看看的。这一北伐,不知要几年才能再回家。自从家国南迁,孩儿一直等待着回北方的一天。好不容易这日子就快到了,祖逖将军手下正需要人,我怎么能中途退下!”
左江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这条路,你肯定是要走到底的。”
左纳、左健:“怎么,二哥还要走啊?!”
左民:“三弟,四弟,如今胡人很凶悍,想要吞掉淮左,江左。你们在家拼家业,二哥在外面保护你们,不好吗?”
左江问:“祖逖将军得不到朝廷的支持,能打得过石勒吗?”
左民说:“不怕,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祖逖将军说了,我们要和石勒黏拱,把他拱回河北去!”
左江吐露心声说:“左民哪,爹一向对你比较松。你一人在外,又面对强敌,自己要多加小心!我渐渐老了,家里也很需要你。仗打得差不多了,你就早点回家,不要恋战。”
这时,四子左健忍不住问道:“爹,咱左家现在这么大,要是二哥仗打赢了,咱还回洛阳去吗?”出洛阳时左民十六岁,左纳十四岁,左健才十一岁。相比之下,左健对洛阳的感觉自然比两个哥哥要浅一些。
左健一句话,把左江给问住了。他闭着眼睛,许久,才自言自语般地说:“左梁啊,祖宗一百多年的经营,怎么能不想!如果玉容在世,她一定会想回去……”
左纳知道,父亲的伤心事给勾起来了,连忙说:“等二哥打赢了仗,我们就回去重整左梁。两个庄园,不是挺好!”
父子几个聊叙着,左民和左纳同时盯着父亲看。南迁后,父亲变了一个人。别的不说,原来性情暴烈的父亲几乎没有跟他们发过一次脾气。父亲,变得温和慈祥了许多,也更愿意听他们的意见看法。此时兄弟俩的心里,都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疼惜和敬意。
左民在家时,左宅偌大的后园正在修建。左民又是帮忙搬运砖石木料,又是打扫清洗,一刻都没闲着。他要利用一切机会,尽他作为二子对家里的职责。这一切,左江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次子骨子里非常倔,他虽有家情,更有国义,他挡不住他上战场。
几天后,左民牵出马来,又要离家了。左江清楚,左民这一去有恶仗要打,心里百般滋味,却都说不出来。他双手摸着、拍着二子的肩膀,“跟爹保证,早些回家来!”
左民眼睛泛潮,“爹,孩儿保证!”
“还有,”左江停顿了一下,交代说:“如果有机会去洛阳,到我们庄园看看……”
左民明白父亲的心思,便使劲对着父亲点头:“嗯,爹放心!三弟四弟,爹和家里就多多拜托了!”
左纳左健同时说道:“二哥,多保重,听爹的话,我们都等着你早点回家!”
“知道了,你们进去吧!”左民说着,飞身上马,策马而去。
左江伫立门前,久久地望着左民北去的那条路。左纳站在父亲身后,心也跟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蹄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