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并没有彻底离去,仍在远远窥探。
他抚须微笑,想着:老乔的闺女?可她也不姓乔啊?说话文绉绉的,莫不是这些年老乔真和他那一辈子不对付的栾如飞住一块了?
想起这一茬,他不禁笑出了声,觉得乔纯青这些日子一定过得十分“有趣”。
但笑着笑着,他又有些担心。
这两个年轻人——虽然一个看上去显老了点——理想挺接近,可通往那目的地的方法,似乎有些大道之争。
贝乔若是卷入其中,凭她那凌波而行的心性,怕是会出些什么乱子啊。
但想着想着,他又咧嘴而笑。
也罢,终究是俩小娃儿,到时候就算阻止不了两者相争,帮老乔护好贝乔,应该问题不大。
经历这不大不小的风波,众人打算继续往那方央城前进。裘新源如今不再踹那洪习,只是用右臂抓住洪习的腰带,与贝乔、冬亦春一同向前奔去。
因为并非全速,洪习用尽全力倒是可以跟上。几天下来,洪习的肚子已经消减了一圈,他心里想着:看来以后是当不了宰相了。
静江分舵方圆百里之内,都无任何意外,但又行二十余里,在一座山头,倒是发生了一场风波。
当时众人正在奔跑,洪习与一盏桃不知是不是长了狗鼻子,竟然闻到了远远飘来的酒香。正好已是午时,洪习便提议可否去寻那酒香来处,暂作歇息。
山头绿树环绕,虽是午时,因为树荫成群,倒也不甚炎热。
贝乔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循着酒香而去,越近越闻喧嚣之声。最后,众人竟是来到一处山寨,大门十分简陋,也没有喽啰放哨。
冬亦春皱了皱眉头,但是裘新源先行一步,已经进去了寨子,而洪习紧随其后。
一盏桃摇摇晃晃,兴致高昂。
寨子里张灯结彩,似有什么喜事。
只见演武场摆了许多张酒桌,寨子里的各色人物都有说有笑,推杯换盏,兴高采烈。而那演武场的督战台上,绑着一名女子,浑身是伤,衣衫不整,双目紧闭,似在昏迷。
还没有人注意到贝乔一行人。
一片桃叶悬停在主桌为首那人眉间,从那人到书生的一条直线上,或是烧鸡,或是鱼头,或是酒壶碗筷,被利落地一分为二,掉落下来。
其他人也迅速察觉到这些变化,寨子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那为首一人这才注意到贝乔四人,眉头紧皱。
他叹了一口气,道:“各位大侠,罢了罢了,你们行侠仗义,这女子就交由你们处置好了。”
他慢悠悠站起身,竟是一瘸一拐地走上那个督战台,解开了绑缚那女子的绳索。
台下弟兄中有人嗖地站起,瞪着贝乔等人,却被那为首一人劝阻下来:“王兄弟,算了算了,这些大侠一定能比我们处置地更好。”
他慢慢看了一眼台下弟兄道:“我知道诸位辛苦,但是什么都别说了。”
他的视线在三个人身上停留许久。
一人额头上绑了一圈圈绷带,一人手上绑了夹板,还有一人骨瘦如柴,似是有病缠身。
底下众位兄弟齐刷刷看着贝乔四人,只是神色各异,有的是愤怒,有的是哀怨,有的是悲伤,有的是无奈。
但他们都不说话。
那为首一人沉默良久,道:“你们自己来把她带走吧。”
书生皱起眉头,总感觉好像哪儿有些不对劲,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心有不平,却不得鸣。
当中有什么隐情?难道这女子不是一般人?
洪习却突然飞身上台,将那为首一人一拳击倒,然后跨坐在他身上,往他脸上重重的打了两拳。
寨子里的众人全部站起,亮出了兵器。
为首那人虚按了下靠近台下的右手,眼神幽幽,盯着洪习,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欠你了吗?”
洪习站起身来,道:“你不欠我,你欠这个世道。”
说罢扛起了那个女子,便往台下走。
冬亦春站在洪习身前,道:“是否有什么隐情?”
洪习道:“没什么隐情,不过是一群强盗强抢民女罢了。”他绕开冬亦春,直接往外走去。
冬亦春跟上去,问道:“为何抓一个民女会让他们受这么多伤?”
那为首之人已经爬了起来,坐在了那督战台上,睁大眼睛看着这四人。
贝乔与裘新源也转过身去,缓缓跟在那两人身后。
洪习道:“说不定早就有了,还没有好。又或者都是装出来的。”
冬亦春问道:“可你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先弄弄清楚?”
洪习道:“如果他们真有隐情,为什么不好好说清楚,而要用这种扭扭捏捏,恶心人的方式,让你觉得你做得不对?”
冬亦春:“可你又不知道……”
洪习:“我知道,我跨在他身上时故意蹭了一下他的瘸腿,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定然不是新伤。”
冬亦春道:“那你这么肯定,为什么不直接把这寨子拆了?为民除害啊?难道不是你也心怀疑虑,还没有弄清楚,所以畏手畏脚吗?”
洪习停下脚步,看了冬亦春两眼,便继续往前,径直朝大门而去了。
贝乔来到冬亦春身侧,道:“别多想了,等到那女子醒转,或许就能弄明白了。”
贝乔见冬亦春仍旧停着不动,继续道:“其实差别不大。若寨子里的人有什么隐情,我们仍可以公正处理这女子;若只是装模作样,我们也成功救出了那女子。”
书生头顶的一盏桃,似乎因为没喝到酒的缘故,垂头丧气,十分萎顿。
冬亦春摇了摇头,道:“差别很大。”
说罢他也迈开步子,朝洪习和那女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