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慢悠悠地走到潭边蹲下来,给自己的葫芦灌满了水,瞅了瞅身边正在打水的妙龄女子,清了清嗓子。
“小娘子,我跟你说,趁现在能打水多打点回去,在家屯着甚好。”
“小四郎?”那妙龄女子扭头看了看发现是杨国。
“你认识我?”杨国诧异,四郎就四郎,怎么还加个小字?
侮辱谁呢?
“杨家小四郎,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打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打么。”妙龄女子灌满水,扛着扁担准备走了。
杨魁身为游徼,每天在城内走街串巷,麟州人都知杨游徼,也知杨游徼有四子。
前三子继承了他的好身板,就是这四子身体瘦弱,病恹恹的,体格瘦小。
麟州人都称杨国为“小四郎”。
“我说真的,马上就打不了水,多打点。”杨国还不放弃,敦敦劝导。
“失心疯。”妙龄女子蹙了蹙眉,扛着两个水桶走了。
杨国看着妙龄女子的背影颇为受挫。
倒不是因为别人不鸟他受挫,而是一名女子都扛得动两桶水。
他却扛不动。
走了一个,杨国立刻换了一个目标,先假惺惺地灌一灌已经满了的葫芦,然后就向身边的人开口。
“告诉你一个秘密,马上就有大事发生,到时候你就没法从这里灌水了,听我的,在家里多屯点水。”
“神经。”
没事,继续。
杨国很有毅力,脸皮足够厚。
“阿婆,我跟你说啊,这个水啊,多灌点回去啊,最好灌他一个月喝的晓得不。”
“癔症。”
继续。
日落西山,杨雀才从山谷中回到潭水边,她怀里抱着一堆花,花团锦簇,甚是好看。
走到水潭边的杨雀抬头看了看天色吐了吐舌头,她贪玩竟一下子拖了这么久,想来四哥早就等不急走了罢。
杨雀并没有抱着希望,但还是扫了一眼水潭,结果这一眼差点让她怀里抱着的花都掉了下来。
在水潭边,杨国拉着一个女子的水桶,硬生生再往桶里灌了几瓢水才罢休。
而整个水潭打水的女子,都对杨国侧目而视,离得远远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雀儿啊,小四郎是不是思春了啊?”一个年迈的阿婆扛着两桶满满的水经过杨雀身旁停住了脚。
她原本只想扛两个半桶的,结果硬生生被杨国拉住,把两桶水加满才罢休。
杨国倒是心满意足,但她一大把年纪吃不消啊!
再说了,你去叨扰那些年轻女子就罢了,怎么我这一把老骨头你都不放过啊?
“我四哥怎么了?阿婆。”杨雀一双灵动的眼眸中满是迷茫。
“这一下午都在跟女子攀谈,说什么日后这水潭便没法打水的鬼话。”阿婆颇有微词,要不是看在杨游徼在州里声誉极好,她都要上去给这杨家小四郎一巴掌。
“阿婆,不好意思啊,我去看看我哥,抱歉。”杨雀对着阿婆鞠了一躬,朝着自家四哥跑去。
“四哥!”
“雀儿,怎么样,玩得开心么?”杨国心满意足地又加满了一个女子的水桶,扭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那群打水的男人,都把水桶加满了,所以他的目标,以女性为主。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怕被打。
挨女人的巴掌总好过挨男人的拳头。
“你在干嘛呢?四哥,听人说你在轻薄女子?”杨雀不相信她的四哥是这种人。
但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好像没法解释。
“瞎说,我只碰了她们的水桶,绝对没有碰她们的人。”杨国拍了拍胸脯保证。
“好吧。”杨雀将信将疑。
“雀儿采的花真好看,四哥帮你戴上去。”杨国从杨雀怀中取出一朵黄花,戴在杨雀耳畔上。
“雀儿比花还好看。”
杨国的甜言蜜语让杨雀忘记了他人的妄语。
她的四哥,怎么会是个轻薄女子的混蛋呢?
。。。。。。
可惜,之后发生的事就是杨雀都没法再信自己这个四哥了。
第二天太阳初升,杨国就跑去了城外山谷打水处,这次他还带了一个木牌插在了水潭边。
“今日不打水,
明日没法打,
后悔来不及,
抓紧多打点。
——杨家四郎杨国。”
插了牌子还不够,杨国成天待在水潭边,看到别人水桶不满就冲上去给别人强行加满。
压根不管别人要不要那么多水。
杨国这番行为终究是惹恼了许多人,他也挨了一个女子的耳光。
就在麟州人都以为杨国这下会消停的时候。
隔天她们就见到杨国元气满满地站在了水潭边,脸上有个耳光印。
杨国这般轻薄行事足有六天。
打水的女子回家告诉自家的男子,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麟州。
要知道杨国攀谈女子可是不看女子年龄的,管你是闺中少女,还是已嫁俏媳妇,又或是满头银发的老太,一视同仁。
这种无差别叨扰终于让整个麟州人都知道杨家小四郎是个得了癔症的轻薄鬼。
“爹,娘,孩儿吃完了,读书去了。”喝完两碗粥,吃下清水煮熟的寡淡鱼肉,杨国准备离开灶屋。
“咳咳,国儿啊,你等等,爹和娘有话跟你讲。”杨魁放下饭盆,叫住了杨国,眼神沉重。
同样眼神沉重的还有他们的母亲,王宁慈。
“行,爹,娘。”杨国乖乖地坐下。
“国儿,我本想吾儿四人都会参军入伍,所以一直没有考虑你们的婚事,这也是为父的疏忽,若是你想要寻一女子结婚,为父可以去帮你求一求,虽然你三个哥哥还未完婚你娶妻不合规矩,但也无妨,但国儿你就别去那水潭了。”
杨魁脸色很差,他杨魁大丈夫一个,做事做人顶天立地,那名声在麟州人尽皆知。
谁想最近麟州对于他家四郎的谈论那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听。
“爹,娘,你们相信孩儿么。”杨国神色肃穆,端坐在木凳之上,望着自己的双亲。
“爹娘当然相信你了,但是。”王宁慈当然不相信自己的四郎是个得了癔症的轻薄鬼。
“恩,谢谢爹娘,孩儿不再去那水潭了。”杨国没有让娘继续把话说下去,连忙告退了。
听到自己的孩儿说不再去那水潭,杨魁和王宁慈的脸色好了许多。
出了灶屋的杨国走在走廊上,他不去水潭当然不是因为爹娘的劝阻,而是他已经让满城人皆知了,再去那水潭也无用。
况且他那木牌还在水潭边提醒着来打水的人,不需要他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