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年C县的夏天来得异常早,才进入六月,阳光就毒辣辣地把新铺的柏油马路烤出了油。从车里看出去,前方不远处育培中学的金字牌匾刺痛了沈一晨的眼。
八年没回来,这座城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沈一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顺利地把车开进了育培中学。
副校长带着几名老师恭候多时,见沈一晨走下车,便笑容可掬地说:“沈总,一路辛苦了。您能来,真令鄙校蓬荜生辉……”
沈一晨礼节性伸手与副校长一握,成功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微微一笑:“严副校长客气了,我还要感谢育培对我的栽培,为母校做贡献是应该的。”
副校长谦虚地说:“育培能培养出您这么优秀的人才是学校的骄傲。”并主动走在她身侧,一边为沈一晨带路一边介绍着育培这些年发生的变化。
沈一晨心不在焉地听着,寻找着封存在各个角落的记忆,视线落到某栋教学楼前,她顿下脚步。
她一眼便瞧见宣传栏里那个笑得很傻白甜的胖女孩的照片,女孩子穿着印有育培字样的白衬衫蓝裙子,裙子都被撑变形了。
沈一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扭头看向副校长。她往育培砸了这么多钱,就为了来这儿看自个儿丑照的?
副校长显然感受到了沈一晨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开心,赶忙赔笑解释,行政部只有她这张照片,只能将就着用一下,并保证大会后给她拍张新照片,将这张照片换下来。
沈一晨点头,视线停留在挨着她照片的那张男生的照片上。
周默?
真是——
好久不见!
育培中学的礼堂里,周默跟朋友刚踏进礼堂,就耳尖地听到一道女声问:“沈一晨是谁?她给育培捐了很多钱吗?也是我们育培毕业的吗?”
现场一片哗然,育培中学募捐会上邀请的人,除了在业界小有成就的育培学子,就是与之合作的当地龙头企业的负责人。
沈一晨是谁,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
跟周默一块儿进来的张清明问:“哪个沈一晨?”
附近有人说:“应该是那个沈一晨吧,宣传栏上不是有她照片吗?穿的就是我们育培中学的校服。刚刚来的时候我还拍了照片,你们看看,有认识的吗?”
周默略一沉思。
宣传栏上还贴了照片?
周默跟张清明在校门口遇上,两人一路聊,直接来了礼堂,并不清楚这些。
一个女生说:“小道消息说沈一晨给育培中学捐了两千万,还真给咱们育培长脸,主席台上还有她的席签。”
周默看向主席台,还没发现沈一晨的席签,就被礼堂门口忽然响起的骚动声吸引了注意,不由得扭头转向声源处。
妆容精致,一袭藕粉色连衣裙的纤细女生落进了他的视线。
从一片哗然的气氛来看,显然对方惊艳了全场。
当然这并不包括周默,他正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研究着对方掩盖在精致妆容下的熟悉眉眼,从她纤细的身材中寻找着她学生时代的影子……
她这几年的变化真大,若不是熟悉她微笑时嘴角露出的梨窝,周默险些认不出她来。
“这女的就是沈一晨?宣传栏上的照片是假的吧?”
这些话若是放在从前,沈一晨的嘴角早就翘到天上了。现在的她,并不以为意,毕竟这么多年的艰苦历练不是白挨的,她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她优雅地在主席台坐下,拿起放在主席台上的矿泉水拧开,习惯性地环视一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坐在首排的周默。
两个人四目相接间,沈一晨被他黑色瞳眸里透出的凶狠气息吓到。周默的表情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沈一晨喝水差点儿呛到。
很好!
周默看到某人明显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满意地收回视线。
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笔账了?
被吓到的沈一晨,发表讲话时结巴了两次,散会后也顾不上与校长多做寒暄,就借着上厕所逃之夭夭了。
沈一晨心事重重地从洗手间出来,就直面上猛烈的穿堂风,她被强劲的风吹得搓着双臂往前走,一个没留神,绊上了横空伸出的一只脚。
她往前趔趄几步,狼狈地扶住墙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待看清罪魁祸首,她又是一惊。
周默正防备着沈一晨的反击,却不料她稳住身子后,竟笑容可掬地朝他伸出手:“你好,周默。好久不见!”
周默被她的不按套路出牌整蒙了,怎么个意思?
又想耍花样趁机溜走?
他才不吃她那套,猛然欺近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把人拎过来。现在的沈一晨太瘦了,周默手臂稍微用力一扬,就拎得她东倒西歪。
求生欲极强的沈一晨双臂抱住他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
周默双眼一横:“别以为求饶,我就会放过你,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小骗子。”
“周默,我为曾经的年少无知向你道歉,那时候是我不懂事。”她看了下四周,真怕他俩这样被人看到,温声与他沟通,“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心平气和地聊聊,像老朋友那样。如果你气不过我那时候的顽皮不懂事,我愿挨打挨骂,直到你解气。”
县城一间古朴的餐厅内,正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那低吟浅唱中带着悲伤意味。
周默抱着双臂,打破沉默:“一直没回来过?”
沈一晨停下用吸管戳着漂浮在可乐里的冰块的动作,抬眸看他。
那双眼眸幽静深邃,宛如午后的静湖。有那么一瞬间,周默快被她眼底的不明情绪吸附进去。
沈一晨受不了他整个人散发的低气压,无奈开口:“拜托,我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吧,所以,我们能不能轻松愉悦地聊天?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从事什么工作呀?”
“少给我转移话题。”周默不吃她那套,“能告诉我离开后你去了哪里吗?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捐给育培?”
八年未见,无论她的容貌身材还是性格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惊人到周默看到眼前的人都感觉陌生。周默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想知道沈一晨消失的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干过什么……
“嗯……你让我组织下语言。”
沈一晨没想到多年不见,周默竟变得这么啰唆。
“高三那年我忽然很向往国外的生活,正好又有出国的机会,就顺理成章去国外留学了。”沈一晨迎着他犀利的桃花眼,无奈地笑,“你也知道我那时的成绩有多渣,既然不用高考就可以上大学,我为什么不去呢?回国后,我一直留在Y市,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就有了今天的捐赠。”
“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
高三那年,在一个乌云压境的傍晚,外公外婆忽然不要她了,要把她推给已经另娶的父亲,还要她拿着签好的文件找她父亲,争夺她妈留给她的遗产。
沈一晨不愿意,苦苦哀求,却还是被二老狠心推到门外。
那一晚,她背着书包抱着仅属于她的狗,在楼下淋了一宿雨。后来,她找到她父亲,被他送到了国外。
八年间,她历尽千难,好不容易夺回了她妈妈生前留给她的财产,却也陷进了与她父亲争斗的旋涡……
[2]
沈一晨跟周默分别后,直接开车回了Y市。路上遇到查酒驾的交警,沈一晨配合交警出示驾照,吹气测酒精浓度,等交警放行的时候,她的手机上显示有两通未接电话。
沈一晨一边启动车子朝高速方向驶去,一边戴好蓝牙耳机拨通好友兼COO夏漫白的电话,还未开口,夏漫白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到哪儿了?”
“还没上高速,怎么了?”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快回来吧,金秘书已经在会客室等半天了。”
“什么事?”
“什么事?一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出去是为了逃开你爸安排的相亲。”夏漫白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
“你就去见见怎么了,见完了咱们再想办法给他推了。你说你这么倔,你老子迁怒下来,到时候吃苦受罪的不还是我们。”
沈一晨略一皱眉:“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
“沈一晨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万能的。你知道每次你得罪你老子一次,我就要熬几个通宵想对策吗?你倒是说得轻松,限你晚上九点前回到公司。”
电话“啪”的一声挂了。
沈一晨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想,到底谁才是老板哪?
正郁闷着,这时发动机发出一阵不正常的响声,车子瞬间熄火了。沈一晨试图再次发动车子,却启动不了了。
——看来今晚还真回不去了。
沈一晨走下车,打开手机手电筒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出了问题。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高速路,沈一晨头痛。
拨打24小时拖车电话,被告知是空号,她试着拦了几次路过的车,都被无视。
沈一晨靠在车前盖上郁闷地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为什么事事不顺呢?
周默这边跟沈一晨分开后,回家途中接到张清明的电话喊他去撸串,说是约了几个在C县生活的好友,大家伙儿聚一下。
刚入夏,芙蓉街沿街的大小餐厅就已拉好彩灯,露天桌椅人满为患,白天毫不起眼的街道,此刻热闹非凡。
接到沈一晨求助电话的时候,周默正喝酒聊天,快乐得很。
他分神撂下酒杯,掏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他一愣。
离他最近的张清明见他放下酒杯,以为他喝不下去了,嚷嚷着要他继续。周默却歉疚地起身,走到角落的一棵树下接电话。
调整声音——
“喂?”
“……”
“……”
没想到周默所处的环境这么吵,沈一晨愣了愣,才试探地问:“现在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什么事,你说吧。”
沈一晨犹豫着说:“我车在高速路上抛锚了,找不到拖车公司……你可以过来帮忙吗?”
“……”
沈一晨也知道自己和周默没有太多的交情,何况以前周默就不怎么待见她,可这偌大的C县,除了周默,她再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周默的沉默让沈一晨悬着的心卡到了嗓子眼,似是感受到他沉默中无言的拒绝,她内心一片悲凉,手指移到挂机键上方。
这时,听筒里传来周默的声音:“把你的地点分享给我。”
明明车程只需要二十几分钟,沈一晨却整整等了一个小时还没见到周默来。
看着手机上剩余的百分之十三的电量,她默默地想自己是不是被周默耍了。
又一想,周默不是不守信用的人,从前只要是他答应她的事情,即使不情愿,他都会履行承诺。
她应该相信他。
又过了半个小时,沈一晨才看到一个人打着手机手电筒缓缓朝她走来。
找到沈一晨,周默关掉手电筒对她说:“我已经联系拖车队了,他们十五分钟后到。”
沈一晨看看他身后,空无一物,好奇地问:“你怎么来的?车呢?”
“在高速公路外面,刚刚喝了酒借朋友的电动车来的。”
所以他是翻栏杆过来的?
沈一晨微笑:“真够义气,有空请你吃大餐。”
等拖车把车拖走后,沈一晨跟着周默往回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看到他单手撑住栏杆,身子轻松一跃,就跳过了栏杆。
沈一晨就没他那么利索了。
她穿着高跟鞋、及膝连衣裙,怎么翻过去呀,叉开腿迈上去吗?
正在她犯难时,先她一步跨过栏杆的周默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主动背过身去,说:“你试着先坐上栏杆,我抱你下来。”
沈一晨扶住裙子坐上栏杆,就感觉腰间一紧,身子一轻。
周默很是轻松地把她抱下栏杆。
接下来还要穿过一段长长的斜坡,走过一片田地,才能到达公路。
沈一晨在想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知道从这里能翻上高速公路。大概分神太久了,她一脚踩进草坑里。
沈一晨“哎哟”一声。
周默回过身来问她:“怎么了?”
“嘶——”
“……”
“好像崴脚了。”
周默不满地看了她片刻,不耐烦地说:“明明是个女汉子,非要学什么淑女穿高跟鞋,现在好了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蹲下身,脱下她脚上的高跟鞋,查看有没有伤到骨头。沈一晨单腿站立着,手扶住他肩膀。
看着自己秀气的脚丫被周默温暖的手掌握住,那一刻她只觉心脏像是同时被他一把攥住了。
她头脑一热,直接把脚往后一缩。
周默抬头看她,用眼神询问她在干什么。
沈一晨一阵紧张,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胡乱找个理由:“没站稳。”
他没有理会她的话,确定她的脚没有伤到骨头后,帮她穿上鞋,转过身,背对着她半弯下腰,拍拍自己的背。
沈一晨盯着他弓着的后背有些受宠若惊:“干吗?”
“背你。”
“不用你背,我很沉的。”
“放心,再沉也沉不过160斤。”
“……”
沈一晨最终趴到了他背上,双臂搂紧他脖子。
感到背上一沉,周默慢慢直起腰来。
直起身的瞬间,沈一晨如瀑般的长发不可避免地扫到周默脸上。
就着初夏的凉风,她发梢的洗发水香味卷进鼻端。周默深深吸了口气,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儿还挺香。
穿过斜坡踏上麦田后,沈一晨不好意思再让他背,要求自己下来走。周默放下她,一手扶住她胳膊一手揽住她腰。
黑幕般的苍穹笼罩着一望无际的麦田,蛐蛐蛙鸣鸟叫响成一片。两人沉默地穿行在田野间,有风顺着麦穗吹拂过来,温和地打在手臂上。
沈一晨伸手划拉着一排排麦穗,虽然看不清它的颜色,但可以想象金黄麦穗随风起伏,卷起一波麦浪的景象。
好心情没维持多久,握在手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沈一晨悄悄看了眼,是金秘书发来的微信,她直接关机了。
她抬头望向璀璨的星辰,很轻地叹息一声。
“怎么了?”
啊?
沈一晨讶异于周默的敏锐,看向前方无奈一笑,假装轻松地说:“感慨下,乡下的月亮又圆又亮。”
周默没有揭穿她的鬼扯,现在是上弦月,哪来又圆又亮的月亮?
两人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来到电动车前。
沈一晨坐上电动车后座的一刹那,问题又来了——
她穿的及膝连衣裙,一坐上来裙子就滑到大腿根部了,并且她还没有什么东西能遮挡一下,周默就这么载着她穿街走巷,未免有伤风化吧。
周默一开始还不明白她为何变得扭捏起来,扭头,一眼便瞧见她短裙下面的大长腿,神情微微一定。
他面色依旧,却唰地扭过头去……单腿撑地想了会儿,脱下外套递给她。
沈一晨接过他的外套攥在手里,一时不懂他的意思。
干吗,他热吗?
下一秒,听到周默说:“盖在腿上用的。”
“……”
因为有了周默的外套,周默回小区的半路上,碰到跳广场舞散场回家的阿姨们,她们跟周默打招呼的同时,不忘多打量沈一晨几眼。
沈一晨那叫一个窘呀,极力往周默后背躲。
那表现,跟新媳妇羞于见生人的模样差不离了。车子在熟悉的楼门前停下,沈一晨下了车却不上去。
“沈一晨。”周默喊她,“怎么不上去?你外婆应该还没休息。”
望着多年不曾踏进的地方,往昔情景历历在目,那个每天拎着菜篮子买菜的老太太,那个每天清晨打太极的老爷子,以及那个背着书包抱着毛球在楼下淋了一夜雨的女孩……
沉默了片刻,沈一晨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周默,问:“我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晚?”
“不能。”
“那我去住酒店。”
“沈一晨,你站住。”
街灯下,周默拧眉定定地看着她。
周默听他妈说,沈一晨跟这边二老闹脾气,走了就没回来。现在居然过门都不入,也太过分了。
他语气沉冷地问她:“你外公外婆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八年间没回来一次就算了,现在都到了家门口还要走,你从小到大的教养哪儿去了?”
沈一晨一听就火了,他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说这话,紧握成拳的双手青筋隐隐暴起,但最终,她叹了口气,说:“这是我个人的事,周默我不想跟你吵。要不然你留我借宿,要不然你让我走。”
这时,拐角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声音问:“张大妈,您怎么了?”
“鞋带松了,我系下鞋带。”
沈一晨顿住,心虚地扭头看向声源处,待看清蹲在地上花白头发穿着红色背心的老人,情绪如巨浪翻滚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她克制着自己像啥也没看到般,淡定地收回视线。
“郭大妈,我去楼下买盒牙膏,忽然想起家里没有牙膏了,你先走吧。”
直到老人迈着蹒跚的脚步离开,沈一晨都没有出声,只是踌躇了片刻,还是上楼走到外婆家,在门口放了两千块钱。
周默看着去而复返的人,也没问她去楼上做了什么,最终碍于两家的交情,决定带沈一晨回家。
沈一晨心事重重地跟在周默身后上楼,因为担心自己被周妈妈认出来,不由得想着措辞来解释为什么她要借住他们家,还想了数个理由来拜托周妈妈不要告诉她外婆她回来过……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想多了,人家周妈妈压根儿就没认出她来。
周妈妈见周默夜里带回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停地冲儿子使眼色。
假装没发现的沈一晨故作淡定地落座、喝水,却听到周默说:“妈,她是……”
吓得沈一晨赶忙扔下水杯不顾形象地蹿到周默身边,用力捂住他嘴巴:“阿姨您好,我叫伊晨,伊人的伊,早晨的晨,是周默的同事。”说完还不忘给周默使眼色。
即使周默配合了她的表演,周妈妈还是暧昧地问了句:“我要为你们准备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啊?”
沈一晨:“两间房。”
周默妈心想,这未来儿媳妇还挺矜持,家教不错。
周默:“她睡阳台吧。”
沈一晨:“……”
看来周默还真被她气着了。
从C县回来后,生活又变得繁忙起来,为了一晨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能顺利脱离沈氏集团,沈一晨和夏漫白连同整个企划部连轴加了一星期班,下午去总部开会顺利地把提案递交上去。
沈一晨的爸爸沈立山有个重要客户要见,便叫她把提案先交给他秘书,他晚些再给回复。
难得不加班的傍晚,沈一晨吃过饭后,换上休闲装下楼遛狗。
沈一晨把赖在她怀里不愿意下来的小家伙放到地上,点着它鼻尖进行教育:“我跟你说,狗跟人一样,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如果你变成了大胖子,将来会找不到老公的。”
毛球睁着黑黝黝的圆眼睛,前腿扒住她膝盖,尾巴摇个不停,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忽然,前方响起一阵铃铛声,毛球闻到了同类的气味,追着一只可卡跑了。
沈一晨急忙去踩遛狗绳垂在地上的那一头,一脚没踩中,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跑远。
“毛球!毛球不要乱跑!”
沈一晨不喊还好,在她的追赶下,毛球跑得更欢了,一身赘肉丝毫不影响它奔跑的速度。沈一晨只能铆足劲儿追,眼看还有十几米就要追上,却正好赶上红灯。
等她跑到马路对面,就被毛球气急的惨叫声吓到。
定睛细看,刚刚被毛球追赶的可卡正一脸无辜地看着毛球和一只银狐在地上摔作一团,而作为战场的荒草地上尘土四起,战况激烈。眼看毛球的脖子被对方咬出了血,沈一晨急眼了,上前就要踹开那只银狐。
“我说你这人怎么还跟一只狗一般见识呢!”沈一晨被一个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妇人一把推开了。
“你的狗把我家毛球咬伤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狗继续被欺负哇。”
“你把它们拉开不就行了吗?一个大人至于跟一只狗一般见识吗?”
“它那么大我怎么拉呀,你的狗咬住我家毛球的脖子不肯松口,万一咬破动脉大出血了,你负得起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