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也可以说是因为没睡着才起这么早,这里太冷了,和我在人间的时候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空空荡荡的寝殿华而不实,过分空旷,一点不聚人气,只好早点起来运动一下了。
梳洗之后,我便动身了。冰门这地方,除了一望无垠的白色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地方大,也难怪幽兰把宫殿造那么大。我跟着仕女曲径通幽的走啊走,还爬过整整一座雪山,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霜华亭。
幽兰已在亭中,我气喘喘嘘嘘的说:“哎,哎哟,累死我了,太要命了,你约我在霜华亭,是为了让我一路看风景的吗?下次约在殿内可好,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也能施展开了…”
“哦?你要是想在殿内约会,那也未尝不可。”
“哎?约会?”我翻了个白眼,真想说你可闭嘴吧,明明是修行你却说成是约会,还真会撩。
幽兰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又佯装严肃起来:“穗儿你看,霜华亭,处于我冰门之巅,你在此处修行,灵气方能更加精纯。”
“我上岸的时候还很温暖,这里为什么却如此寒冷啊?”我问幽兰。
“温暖的那一带是鲁尼的栖息之地,他们受不了冰寒一带,因此我便在这个寒冰之地建立都城,而后收留了些被晴川赶出来的灵人…三百年了,这里才有了如今你看到的模样。”幽兰轻叹了一口气。
看着这个只有一季的地方,漫天冰霜,皑皑白雪,这么多年来,幽兰以此为家,也不知他有没有想念稻城的时光,稻城的温暖,看着幽兰面庞,那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他没有伤害那些鲁尼,反而画地为牢把自己封锁在这无尽的白雪之中,嘴上说着对晴川的仇恨,却还是带我修行,我和幽兰曾经到底有多大的牵连呢,又发生过什么呢…算了,不追究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天是幽兰教我修行的第一天。
“幽兰,这里太冷了,不运动一下实在受不了了。”我捋了捋自己的薄雾轻衫,嘶,一层霜花从衣衫上掉落下来,真冷。
“你坐下。”他淡淡地说。
“坐下?”我指着地下再三问道:“坐下?”
“嗯,坐下。”
得到他明确的答复后,我这才席地而坐,霜华亭里虽不至于有积雪,但这一屁股下去又硬又凉可冻得全身发抖,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
“别动,凝精聚神。”幽兰表情严肃起来。
“好冷啊,幽兰,这里实在太冷了…”
话音刚落,一根冰凌般的手指点在我的背部,那一处被刺得生疼,转瞬间我感到有股热流从那里涌入,沿着脊椎骨往全身发散,冷与热的中和,我感到全身神清气爽、如沐阳光。
静静地坐了很久,等指尖退去,我回头望了望幽兰,他全身冰莹,像被冻住了一般,只留那根手指还能微微曲动。
“幽兰,你这是…怎么了…”我有些害怕,幽兰却不动声色,没有回答。
我伸过手去掸了掸他衣服上的霜雪,他仍然一动不动,我一时之间心如乱麻、失了头脑,莫不是被冻死了吧!我凑过手去摸了摸他的鼻息,还好还好,还有气息,只是被冻僵了。我脱掉外衣披在他身上,搓手捂住他的脸颊,仔细看看,幽兰姿容既好、气质高雅如兰,若是放在稻城,那一定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可令人费解的是他运起功来怎么会就变成大冰块了呢?我不禁想着…
突然,他身体一动,转眼间便拉住我的手,终于回转过来了。
“你醒啦,没事吧?”
“不碍事。”他看着自己身上披着我的外套,又看了看我,嘴角扬起了笑意:“多年不见,你倒是有长进。”
“你怎么就变成冰块了?我倒是觉得很热呢。”
“身处逆境,灵力当然使不上来,咱们可都是稻城的,一般是受不了这里的极寒的,谁让我灵力会长长久久的增长呢,便分给了他们一些,至于你嘛,要想打破桎梏,需要的更多一些…咳咳…”他轻咳了两声。
“我以为我修行是怎样的,原来是这样的!这可不行,你会伤了自己,万一哪天真被冻死了怎么办…”
“你总算心疼我了,这一点,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咳咳…”说着,他又咳了起来,“不会太久的,不出一两年便能好了。”
一两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等得起这一两年的时间,但眼前这个人的灵力可就很难说了,第一天修行就冻成这副样子,这还得熬一两年,身体所受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行,你这样下去怕是哪天要给冻死,我不修了。”
“你不修行,怎么打破桎梏释放灵力,没有灵力,你怎么活下去?”
“这…你说的甚是有理,那怎么办,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我可不想看你天天变冰块。”说罢,我抬起头瞧了他一眼,恰巧他也在看我,眼睛特别明亮仿佛闪着光。
“你担心我?穗儿,有你这一句,灵力耗尽也无妨,要是你真要什么两全法,有也是有,我的灵力每天都在长,但积累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你愿意在这里待久一些,倒是可以慢慢替你化解。”
“待久一些,是多久?”
“五百年。”
“五百年?”我震惊了,这些仙人动不动就说几百年几千年,我在人间也才度过了不过二十六年,五百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可是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好先答应着了,“好,那就五百年。”
“今日的修行到此结束,我们走吧。”幽兰起身,将身上的外套摘下还给了我,披在我的身上。我扶着他缓缓往山下走去…
幽兰的寝殿离我的住处挨得很近,将他送回了寝殿之后,我正准备转身离开,幽兰突然说话:“穗儿,这座宫殿的后方有一处温泉,如果嫌冷,可以去泡泡。”
“有温泉!妙哉!那我就不客气啦。”听说有温泉,我眼睛都亮了,赶紧让仕女带路前去。
一路小跑的来到温泉所在之处,刹那间我被眼前的这幅景象所震惊,这分明是缩小版的稻城啊!一片金色摇曳生姿的稻田,修剪成蘑菇状的草丛、绿洲,还有坐落在一池清水上的安定桥!
幽兰他还是很想念稻城的吧,竟以这样的方式来怀念曾经。晴川寡言,从来不对我多说什么,也许是有太多的秘密不愿让我知道,可到底为何想要杀幽兰…再过五百年,我定要去稻城问出答案。
走过安定桥,便到温泉了,仕女把衣物留下后就离开了。温泉热气腾腾,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池面,与那稻城小景相称得俨然仙境一般。汩汩热流在我身上打转,冬日里的温泉令人产生无限的幸福感,我想着修行的事情,想着晴川的事情,想着稻城的事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突感身边一阵清幽,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道。我睁开眼睛,看见幽兰蹲坐在身边的石阶上,我吓了一跳。幸好对于这陌生的地方时刻都有戒备,此时的我还穿着衣服,要不然恐怕把这偷窥之仇狠狠地记在账上了。
幽兰看见我这么大的反应,嘿嘿嘿的笑了,还向我挥了挥手,香气便在四处游走,这香气原来是因他而起。
“幽兰,这是这是什么招数?前调花香,中调青草香,后调木兰,绝美…”我耸着鼻子使劲嗅着这四溢的香气,一颗心蠢蠢欲动。
“你醒了,去你寝殿找你没见到你,我猜测你还在这里便来过来看看,这不是什么招数,我生于兰草,本身就带有兰草芬芳,这气味只有在温暖之处才会挥发出来。”
“好神奇啊!快再让我闻闻!”我拉过他的衣袖,用鼻子使劲吸气,果真沁人心脾!又拉住他的手掌闻了闻,暗暗幽香直入肺腑!拉住他的配饰闻闻,心旷神怡!拉住他的长发闻闻,芬芳馥郁!拉住他的衣物闻闻,哗…幽兰被我一把拉下了水,我顿时惊慌失措,幽兰湿答答的站在我面前,我尴尬地朝他笑了起来,没想到仙人毫无防备的话,竟也能落得如此田地。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我掬水朝他一洒,落得他一脸惨笑,见状,他也开始回击,我们在这温暖的池子里双双成了落汤鸡,他身上的气味也随着挥起的水滴缓缓弥漫开来,也许我们都好久没有感到这么轻松了,我离开了人间,他离开了稻城,很久了,我们都没有归属感,也只有在此刻,才觉得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