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可是那账册中真的有甚龌龊?”
燕青不通商事,却惯有眼力。此时见卢俊义面色不虞,忙问道。
看了眼这个水浒中的头号伶俐人,卢俊义不答反问。
“小乙,你看这卢良、冯海如何?”
燕青心知,定是那账册出了问题。
不过他与卢良自小交好,自是不愿对方受责。
“主人,冯海那厮小乙不曾熟识,只卢良哥哥却是个朝夕相伴的。他是老总管之子,为人忠厚木讷,对主人一向忠心耿耿。今日之事,怕是个受蒙蔽的!”
卢俊义叹口气,道:
“卢良是我心腹人,我亦不信他会做出背主之事。只你我脑後无眼,怎知就里?但看他方才表现,怕是早已陷的深了!
终究是我卢俊义不够贤良。想那卢良、冯海等辈,或并不是个贪心的,只遇到我,才做下此等龌龊!
长此以往,只怕便是小乙,也会弃我而去!”
燕青痛哭,爬倒地下,拖住卢俊义衣服,怆声道:
“主人休要这般说,小乙自幼在卢府长大,深受主人大恩,此生绝不背离。
主人稍待,小乙这便去把卢良、冯海两个男女拿来。
是真难灭,是假难除。若他们果真黑心烂肺,不劳主人动手,小乙先将他千刀万剐!”
卢俊义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上一世,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浪子燕青,最终还是对自己心灰意冷。
在征方腊后拜别而去,挑着两担金银珠宝,不知所踪,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如今看来,自己倒是不能只顾着为魂界那边忙活,卢家的产业上也要费些心思才是。
如若不然,这诺大的家业怕是会分崩离析,真正的有识之士,也不会来依附。
史文恭新来之人,本不愿多说,但见这主仆二人,为一个卢良争执不下,怕伤了两人和气,向前一步道:
“师兄,我幸得收留,至今未有寸功。这等背主之辈,不若交给小人料理,定为师兄出了胸中那口恶气!”
燕青亦在地上道:
“不劳史大哥动手,对付卢良、冯海,小乙一人足矣!”
卢俊义起身,摆了摆手道:
“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量他两人有几颗头,敢做恁勾当!小乙你且起来,这事我自计较。卢良那厮且先放过,再忍耐他一时。说到底,终究是老总管独子,不好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南河村村口,石将军石勇住处。
赌坊的生意才散没一会,赌客们陆续散去,只剩下石勇伙同两条大汉,在屋内吃酒。
“石勇哥哥,白日里那伙人,凭地气派。那叫甚玉麒麟卢俊义的,真是这河北地界首富?”
问话的汉子相貌清奇,脑后长着个大大的肉瘤,正是那独角龙邹闰。
“你敢是不曾听的他名?这位可是个奢遮好男子,家里的金银多到放不下咧!旁的不说,只这大名府左近,南河村上那般的庄子,便有不下十几处。”
石勇说得甚是得意,仿佛那钱是他自己的一般。
“既然那厮这般阔绰,敢不是合该我们弟兄发财。何不做上一笔,总好过躲在这庄子里,每日与那村汉为几文钱呼高喝低的好!”
另一个汉子听得眼冒精光,恶狠狠道,却是出林龙邹渊。
他们叔侄二人手上的人命沾了不少,又自诩武艺不凡,如此肥羊在侧,岂能不动心。
只苦对这大名府不熟,总要再寻上石勇这个本地人做伴当才好。
“我的个爷,你叔侄两个莫不是要疯,好端端的去撩拨他作甚?
这玉麒麟卢俊义是条大虫,大名府上下,谁人不说是个有真本事的?十五六岁便名扬河北,多少好汉都败在他的棒下?
便是他身边小厮,叫作浪子燕青的,也是河北有名的好汉,端的了得!两位兄弟,休去罢。”
石勇听了邹渊的话,骇然变色,只得苦苦哀劝。他虽然也是个胆大的,却从来不敢生这样的心思。
“快些闭了鸟嘴!凭地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都只是一样人,他卢俊义须不是三头六臂?我便不信!
往日我叔侄在绿林行走,甚样奢遮的人物没拿捏过?不过都是些浮名,怕他作甚。
石勇你只管带路,今日好叫你见识下我们叔侄的本事!”
独角龙邹闰是个急性子,脾气上来,只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将上面的碗儿啊盘儿啊的震的汁水乱溅,直逼着石勇立时前面带路。
可怜这石将军心中叫苦,怎招惹回了这么两个杀星。
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闰叔侄两个,是石勇当年在绿林中厮混时结识的,也曾一起做过几趟没本钱的买卖。
一个月前,这二人在他乡犯的案子发了,一路仓皇亡命,不知怎的,竟转到了自己这里。
为着义气面上,石勇只得藏匿下这两人。
初来时还好,两叔侄感恩戴德,处处小心,对石勇礼敬有加。
可不过半月功夫,两人性子就放肆起来。手下泼皮有些管顾不到处,这叔侄下拳便打,石勇都遮拦不住。
偏这二人也是好赌的,身上又没甚钱,常与赌客们为着几文钱撕扯,将这赌坊的生意都冷清了许多。
石勇几次相劝不听,武艺上又不是两叔侄对手,只能盼着这对瘟神早日离去。
哪知,自己嫌他二人憋闷,白日里特意带他们去见识了番河北第一长者的奢遮,夜间他们便动了要谋夺那玉麒麟的念头,当真是贼性不改,不知死活。
见石勇坐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邹渊、邹闰叔侄两个相视一眼,面上不耐。
“夺”的一声,邹渊将随身带着的牛角尖刀直直扎到石勇面前,恶狠狠的道:
“石勇兄弟,我叔侄看在义气面上,知你是个真男子,才来投奔与你。今这场泼天富贵就在眼前,何不取了图个一世快活?我叔侄是性急的,兄弟心内如何,直言便是!”
“怕的不是好汉!我石将军在绿林中也是有名姓的,做事何曾怕过?你叔侄两个不必激我!只那玉麒麟卢俊义不比常人,出入前呼后拥,只咱们三个怕是不济事,需再寻些人来方好!”
石勇眼见的不是事儿,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他却多了个心眼儿,担心事成后这叔侄两个灭口,要多拉些人来才做。
“痛快,还是石勇兄弟想的周全!”
出林龙邹渊跳起来怪叫一声,接着道:
“锦豹子杨林、火眼狻猊邓飞这两人与我叔侄颇有交情,可邀来共谋此事。”
“寇州枯树山,有个叫鲍旭的相识在彼处歇马。这人善使一柄阔剑,因长相凶恶,平生只好杀人,人称丧门神。
他见今聚集了二三百小喽啰,占据枯树山,打家劫舍,麾下有五六十匹战马,官军都奈何不得。若要成事,非有此人不可!”
石勇不甘示弱,也推举了一人。实际上他与那鲍旭只有一面之缘,并无十分交情。
邹渊、邹闰闻听,面色大喜,连带着对石勇都高看了几分。
却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劳烦几位好汉大费周折,卢某今夜赶巧,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音方落,一个九尺的凛凛大汉走进屋内,正是他几人口中说的玉麒麟卢俊义。
员外身后,又相继闪出史文恭和燕青,将屋内几人围了起来。
独角龙邹闰见了来人,心知事败,也不惧怕,只顾将头一低,直直的朝最近的燕青撞上去。
他脑后这肉瘤,坚硬非常,常人若被撞个结实,半天也休想起来。
这位独角龙不曾料到,这一撞正对燕青手段。
只见小乙哥不慌不忙,原地一个闪身,伸手拿住了对方的腰胯,一个跤便将这邹闰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独角龙邹闰被摔个结实,嘴上还尤自硬气,直叫:“摔得好!摔得好!”
卢俊义在边上看的不耐,又急着收割武魂,不容分说,上前一朴刀戳死了这厮。
出林龙邹渊见自家侄子没了性命,气的怒目圆睁。
一把拔出桌上牛角尖刀,发一声喊,朝着卢俊义便杀将上来。
边上的史文恭上前一步,迎着对面的邹渊,手上的哨棒只是一挑一拍,那出林龙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这还是他心中记着卢俊义的嘱咐,手下收了力气,不然这邹渊怕一个照面就没了性命。
卢俊义也不客气,上去又是一刀,结果了这位未来登云山寨主的性命。
虽然史文恭和燕青都效忠了自己,可他们杀掉的人,武魂会不会算到自己头上还不确定。本着谨慎的态度,卢俊义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来,免得白白浪费。
眼见邹渊、邹闰两叔侄一个照面便丢了性命,对面的石勇骇的面如土色,扑通一声爬到地上,只顾磕头求饶。
卢俊义方才在屋外听的真切,这石勇确是没有多少害他之意。不过今日之事没必要节外生枝,也懒得再耽误时间,上去直接给了他一个痛快。
可怜石将军,刀子戳下来时才发现,自己也是个肉做的人儿。
“将冯海那厮的尸体弄进来,周围撒上些金珠宝贝,将现场作出个见财起意,分赃不均的样子来!”
将朴刀随意的丢在血泊中,卢俊义吩咐一声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