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白宁却终于绷不住那气势,生生倒了去,虽未人事不知,但也已经动弹不得。他心里一片清明。真是没有想到,这高山还能用毒呢!若是他刚刚能开口说话,只怕现在自己就要被碎尸了吧。看来,今天的人品真的不错。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小乐那丫头去哪里了,该不会又睡着了,然后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吧……想起那一抹红色的身影,白宁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但是方才一片清明的心,却在此刻朦胧了起来。
真是的……干嘛要救这丫头呢?不就是只烦人的兔子么……对方可是两位竹马青梅的师兄啊,虽然长歪了,但好像混得不错的样子,怎么着也比你这兔子强些吧。只要阿宁我开口,荣华富贵左拥右抱都不是问题!我干嘛非得为了你这小魂淡闹成这样啊?真是麻烦!
啊咧……怎么好像有点困……话说,高山这个到底是什么毒啊……该不是什么强效的麻醉药之类的吧……这毒好像有印象的说,但到底是什么呢……不行了,好困,感觉都无法思考了啊……
就在这时,林子中突然传来了衣袂破空的声音,以及脚尖迅速点地又跃起的沙沙上。速度惊人。
白宁正贴在地上,所以这响动听的异常清晰。这声响太过熟悉,他闭上眼,仿佛都能看见那飘起的衣袂和发带,还有未束进发带中的长发……刚刚还有些发困,眼神有些朦胧的人,瞬间就精神了。
心,忽然就暖了起来。这夜兔,不是生性淡漠,欲望浅薄么……
可是,又不由得担心了起来。那行人应该也还没有走多远,这丫头回来是要干嘛啊!连累他么?他可不保证还能再唬住那群二逼一次。
“喂!小宁!小宁!”声音急切而惊慌。
“啊……吵死了啊!不要在别人的耳边喊的这么大声啊……”白宁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呼!死卷毛!没事你干嘛还要在这里挺尸啊!挡着本女王的路了啊!”乐风气呼呼地说道,但是却蹲下身来,抬手拂去了落在白宁脸上的一枚枯叶,动作轻柔。
“话说,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吧你个魂淡,干嘛又回来了?你以为阿宁我把你这拖油瓶送走花了多大的力气啊,咳……你个魂淡居然还自己跑回来……咳咳咳……”白宁只觉胸口一闷,便有腥咸的液体从喉头涌出,一瞬间,他看见小乐的眼中滑过惊恐。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却被这液体一堵,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吧……吓坏了么……
“啊!小宁,你好像中毒了的说……”他的小乐想也不想地用衣袖去拭他的嘴角,虽然动作很温柔,但力度还是有点重。
紧接着,乐风将白宁的头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帮他清理着:“喂!卷毛!我还要看桃花的说!你要是敢拖本女王后腿,我就吃了你!”
“咳……明明是你拖我后腿好吗?还不赶紧走,万一那些怪大叔再杀回来,我就丢下你自己逃之夭夭!咳咳……”
“闭嘴了死卷毛!现在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比较好呢……”乐风自言自语般说道,接着便将白宁轻轻放下,回身去检查他腹部的伤口……
“啊咧……小乐啊,这个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随意地掀开阿宁我的衣服,我会很难过的……”
“魂淡卷毛!少废话啦!”乐风看了看那道虽然不深,但是已经泛黑的伤口,眉头锁了起来。可是想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怎么处理。脑海里想起了之前自己被蛇咬到的时候,白宁为她吸毒的样子,便俯身下去,打算也这么做。
可就在这时,一直无法动弹的白宁,好像是意识到了乐风的想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腕一动,一把就拉住了乐风:“笨蛋!咳咳咳……你想干嘛?这毒沾肤即入,你想等着来砍柴的大叔像捡蘑菇一样把我们捡回去么?”
“诶?可是……”
“不想两个人一起死就别这么干!”就在乐风准备为他吸毒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毒。九鼎噬骨散!此毒无色无味,中毒后分三个阶段,先是不能动弹,接着便是犯困,只怕接下来就是如万蚁噬骨般的难受,致死方休!更重要的是,这毒炼制的过程和练蛊差不多,将毒虫放入九个鼎,任其厮杀,最后得出九只,再放在一起用一种药水煮化。这毒是傀儡师用来对付不听话或者不能控制驯服的傀儡最后的手段。并且,由于九只鼎中的毒虫死亡顺序和解药有密切关系,光着一点,几乎就可以断定,此毒无解……
乐风自然是不知道白宁现在心里想的这些的,但是也没有答话,犹豫了一下后,便将白宁的衣服又系了回去。然后道:“好像昨天的那个和尚会治病的样子,阿宁,我们去找他吧!”
白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万一秦墨他们杀回来,乐风带着自己怕是不好逃。可是直接叫这丫头走,大概也不太可能。所以就想着,让她去叫苦禅,先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可是,白宁刚一张嘴,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悬空了!
小乐……小乐这丫头竟然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白宁脑袋里一片空白……
“好!就这么定了!”乐风不去看白宁抽搐的嘴角,以及额角的黑线,自说自话地抱着白宁迅速朝一个方向奔去。由于带着白宁,所以速度比原先慢了些。
白宁的思维恢复的时候,他开始抱怨,为神马高山那魂淡死小子用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啊!这样一来,就算是阿宁他保住命了,自尊也会以很奇怪的姿势和节操一起牵手私奔了啊!
公主抱啊!
这是公主抱!
他居然被这丫头公主抱啊!
“那个……小乐啊……”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喂……乐乐,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小乐……”
“干什么啊!我很忙的说!”
“其实阿宁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啦……”
“有话快说!呼呼……”乐风带着白宁,还全速前进,难免会有些喘。
“诶多……你有没有觉得,大概……也许……可能……背着阿宁会更方便一些啊……”
“阿宁你太长了,我要弯着腰不方便的说……”乐风很干脆的回答,但是觉得好像还不够,于是补充道,“而且,阿宁的腹部流了好多黑色的血,会黏到我的背的,好恶心的说……”
好恶心的说……
恶心的说……
心的说……
的说……
说……
白宁的大脑再度陷入一片空白的情况。
喂喂!你个死小鬼!说完前面那一句就好了啊!干吗还要补充?前面那一句阿宁我就会理解了啊!就算你非要补充后面那一句,你也可以说是血黏到了会一起中毒之类的这样的理由啊魂淡!干嘛非要说恶心啊!你以为阿宁我是为了谁才会这样子的啊?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魂淡啊!阿宁我果然是养了一只没有良心的兔子啊……她的良心果然都和节操一起私奔了啊……
困意越来越浓烈的时候,白宁在乐风的怀里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他问小乐风,为什么还要回来。她的回答是:因为没有办法丢下小宁一个人,小宁是为了掩护她所以才被围殴的。因为小宁说要知恩图报……
对于这个答案,白宁还是觉得很开心的。他觉得,这辈子最让自己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就是教会一只生性凉薄的夜兔什么叫知恩图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还是有些许的失落。大概……大概是抱有了某一种不可能会实现的期待吧……与其说是不可能会实现的期待,不如说,其实白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期待。明明……明明丫头这么说,他已经很开心了啊,为什么还会失落呢?到底期待丫头说什么呢?
他的丫头,一直一直地任性着,但也一点一点地改变着,这么多日日夜夜相伴而过,他是看的最清楚的人。喂,丫头,要是我不会死的话,你说,我们两个会变成什么样呢?死卷毛,我不知道你不死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我知道,你要敢死的话,就算是黄泉路,奈河桥我也会追到你,然后拔光你引以为傲的卷毛的!次奥……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这么像是告白啊,所谓生死相随么?啊咧……好像哪里不对!魂淡,不要轻易地调戏老男人啊!阿宁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男人都是禽兽啊!还有!我什么时候以我的卷毛为傲了啊魂淡!不要随便更改设定啊!阿宁我可是以生出直发的小孩为目的的男人啊!被一个花季的少女公主抱的男人不叫老男人,是小白脸或者娈童或者阴阳人……打住……打住打住!谁规定这个道理的啊魂淡!你个死小鬼知道什么是小白脸或者娈童或者阴阳人么!难道不是白白的被男人喜欢的会阴阳术的人么?完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了……话说!就算是这样,也和阿宁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么?满满的都是嘈点啊!完了完了,我的吐槽细胞要爆掉了啊。绝壁要爆掉了!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请不要在意地和爆掉蛋蛋一样地爆掉吐槽细胞吧!那些东西都有害健康的说。那就真的要变阴阳人了啊魂淡!
沉默……
白宁感觉到体内的毒素氤氲甚至实体化成了无数的虫蚁。第一次,第一次感到心虚和没底。也是第一次觉得如此地无能为力。和乐风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生与死的边缘,每每总能够化险为夷。并且他都是信心满满地。唯独这次,这次身上的毒,他一点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