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刘贵生的家属龙花在外家呆不下去了，这年没有了四属户的特别照顾，也没有分上田地，在乡村住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四个人吃穿成了大问题。嫁鸡随鸡走，嫁鸟随鸟飞，养儿育女，这是一个男人的天职，应尽的责任。龙花打算带着三面儿女去工厂讨生活。
工厂里五七农场散伙了，空出了好些房子，其中还有一栋家属宿舍。有好几户农村家属先来占了地盘，刘贵生还算及时，发现房子当头一间空着的，他把门扣钉上，加上锁。这套房子是一个刚调走的职工腾出来的，两大间，把一间开两个铺，客厅一间开个铺，想着一家五口终于有了安身栖息之处，他好高兴，找到我和刘亚明，约在星期天给他刷墙弄床。星期六，后勤科管房子的人找他，说这房是留给某中层干部的，他不能占用。他急了，跟我们商量怎么办？
“哪有这道理，中层干部能住，咱工人就不能住？”我说，“住了再说，不行，把家住到他后勤科办公室去。”
“这不行。管房子的老史说，不退房，算强占住房，每月要扣十块钱房租。”刘贵生说，“这个事，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显得有点着急，又无可奈何。
“这个事担什么心，这个问题要解决非常简单。”刘亚明说。
“你刘屁想到什么好办法？”我说。
“你们那脑壳不开窍，叫周东升帮忙不是一二三的事，是不是？”
“人家才提干，怎么好找他办事？”刘贵生说。
“他那棵大树还没退休，不搬出来遮下凉，不是把那棵树浪费了，你们说呢？”刘亚明说。
“行吗？”刘贵生说，“我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我去说。”刘亚明自告奋勇，“你们这些人，那张脸那么薄，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思意思！”
刘亚明好想去周东升家去坐坐，这有了由头好进屋。
“嫂子，你家宝宝呢？我来看看你家宝宝长高些没有。”刘亚明去周东升家，在门口见着张水花，笑呵呵的说。
“刘师傅今天有空来玩，上白班？”张水花说。
“是的。我周老兄没在家？”
“在厨房忙。在我家吃晚饭！”
“嫂子太客气了。我找周老兄说句话。”刘亚明走到厨房，“老兄，听说你升科长了，我鞭炮也没买，吊起两手来贺喜，有点不好意思。搞什么好吃的？我来讨个晚饭吃！”
“刘屁，怎么搞的，没得晚饭吃，跟老婆吵架被赶出来了？”周东升说。
“我想来看你婆娘生崽没有，好讨杯酒喝。”
“刘屁，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七拐八拐说那么多干什么？你有什么好事，直说！”周东升解下腰间的围兜，朝身上拍了拍。
刘亚明把刘贵生的事告诉周东升。
“好办好办，这事好办。”周东升满口答应。他正愁没感谢刘亚明几个前次帮忙处理彩虹的事。
周东升跟他岳父把这事说了。
张和云正好分管后勤工作，他找到后勤科长打了一个招呼，刘贵生就这样先斩后奏名正言顺占有了这套住房。老婆儿子和女都来了，他在工厂终于有了家。
农村家属到工厂安家，虽然住上了房子，但是，没有工作安排。刘贵生一家子，三个小孩都是吃货，俗话话说坐吃山空，这一点都不假。一家子坐吃了两个月，靠刘贵生那点工资，根本用不过来。大儿子10岁，小儿子八岁。女儿六岁，三个小孩定了时间一样下来，刚好两岁一个。在农村，一年分点口粮，自己种点自留地，养点鸡鸭，日子还过得去，她的生活比队里其他社员家庭还好一点。这打起背包，托儿带女，投奔丈夫。住的地方比农村舒服多了，一不用挑水，二不要上山捡柴，但总要解决几张嘴子一日三餐有进的东西。人是万能的，没有条件，可以想办法创造条件解决生存之道。
有些个勤劳家属，在五七连队荒芜的地里，开始翻耕种上青菜。刘贵生妻子龙花看见别人种菜，跟刘贵生商量，也种上几分地。当春季节，茄子辣椒几样蔬菜一样种点。到时成熟了，一家吃青菜不用买了，可以节约一笔开支。猪场的猪舍是空着的，他们又去买了一头小猪来饲养，猪大了，可保一家荤菜油水，还养了一些鸡鸭，就跟一个家庭农场样。小两口的计划非常好，丈夫退休工资管买米穿衣，小孩费用，猪大了可杀掉，除了吃还可以卖掉一点，保春节费用，他们对生活很乐观，一句话，辛苦做，快乐吃，这条件比在农村还优越。
43、刘亚明的女儿刘成英，四岁了，长得象娘，好漂亮，跟画报封面小明星一样。一天在外和小朋友玩时，被谁家的狗咬了一口，刘亚明跑到镇里买了狂犬疫苗给女儿打了。疫苗十五元一支，可以在厂医院报销。他拿起发票去医院找院长签字。医院院长才换新的，他不知道。他走到院长办公室，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叶医生在看画报，由于不知道这个叶医生升了院长，信口开河说：“你老几闲得无聊看画报，我们车间工人干活干得大汗淋淋，不公平！”
叶院长抬头看一眼刘亚明没吭声。
“你们杨院长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坐在这里不知道院长在哪里，那坐在这位子上干什么？白痴！”
“你骂谁是白痴？”
“我在跟你说话，我说谁我也不知道。”刘亚明走到门口张望，自言自语，“院长上班不在办公室到那去了？”
有一个职工老李拿着在县城医院看病的发票报账出来，嘴子在嘟嘟唧唧说“这里还有一张发票没签字。”
“院长不在，你找谁签的发票？”刘亚明听见说。
“刘屁，你在做梦，坐在院长办公室的不是院长是谁？”老李说。
利亚明和老李一同走到院长办公室。老李又签完字走了。
“叶医生，你当院长了，我还不知道。”刘亚明把发票放到办公桌上，“劳驾你给我签个字。”
叶院长瞟刘亚明一眼，只当没听见。他非常恼火刘亚明对他的不尊重。
“叶院长，给我签个字！”
叶院长装耳聋，看他的医学报刊。
“叶院长，给我签个字！！”刘亚明提高了嗓门。
叶院长再看一眼刘亚明，似答不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拿点官架子，看你一个工人能把我怎么样？嘲弄我坐办公室清闲。今天这个字就是不签，你奈何我？
刘亚明平时就有点个性，不信什么邪，一个科级干部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不给签字，就闹翻你这个场面，他提高嗓门叫着：“给我签字，聋子！！！”
叶院长不理睬刘亚明，想离开办公室，让刘亚明坐冷板凳。又想，这里是他的工作岗位，第一天坐办公室就遇事脱岗，又失颜面。干部难道怕工人？到底看面前这个人吼出什么名堂来。他低头看书。
刘亚明开始控制不住情绪，大声骂着：“才来厂里几天，就摆什么臭架子？老子到厂里干革命你还在穿开档裤！医院这么多老资格医生，论水平比你高，论资格比你老，人家当不了院长，你为什么当院长？是拉关系当上去的吧？”
“我今天就是不给你签字，怎么样？”叶院长被激怒了，也口不择言。
“不签字，我今天翻了你的桌子！”刘亚明真的双手抬起办公桌翻在地上。
医生、护士、看病的都跑过来看热闹。
叶院长打了一个电话到厂办，说有人砸了办公室。厂办一听，忙叫保卫科出面平息事态。
保卫科长也是新上任的。是工厂为了平衡和附近村民关系，从镇里派出所调来的一名所长，姓杜，任命为保卫科长。他在社会上工作多年，养成了一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方法，他接到厂办的电话，叫保卫科的两个保卫员，带上绳子去把刘亚明捆来。两个保卫员有点犹豫，保卫科长把两个保卫员训了一通。说他们不服从命令。两个保卫员没吭声跟在科长后面，走到医院，刘亚明站在门口骂骂咧咧。
“什么院长？才来几天，就作威作福，别人的发票就可以签，我的发票为什么不能签，老子翻了你的桌子，怎么样？”刘亚明骂着诉着。
杜科长走到医院办公室，看见桌子翻倒在地，叫两个保卫员把魏亚明捆起。
“你们为什么捆我，我是阶级敌人吗？”
“你翻了办公室的桌子，我就要捆你！”杜科长说。
“你们官官相护，你们怎么不把这个不称职的院长捆起来？他先犯的错！”刘亚明对着围观的人员说，“你们大家来评评理，我错在哪里？狗屁院长欺负我们工人，不给我的药发票签字，还叫保卫科的人来捆我，我是阶级敌人吗？我是阶级敌人吗？你们大家来评评理啊！今天捆我，明天他就会捆你们！”
旁边有人开始议论是非，有人说这过份了，叫厂长来处理。
刘亚明被带到保卫科，正是下班时分，一个厂都知道刘亚明被捆起来了。四车间的工人开始围在保卫科门口，我和刘贵生也到了保卫科，当大家听了刘亚明的诉说后，我们开始愤怒了。
“捆工人犯法！捆工人犯法！”
“谁闹，我把谁捆起！”杜科长想吓唬众人。
“把我捆起!”刘贵生把双手伸给杜科长。
好多人把手伸上杜科长。杜科长一下省悟，他面对的是工人，而不是农村的农民，这些人是有法律意识的群体，他退回屋内，把门关上。刘贵生用脚踢门。成小娟闻讯赶来，当知道怎么回事后，开始对着保卫科里面骂将起来。
“什么狗屁科长，你妈的个巴子，你是什么东西？你这国民党的军阀作风！”
杜科长知道自己惹乱子了，赶紧打电话给厂办找厂长，说工人闹事。
厂长来了，有人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站在门口说：“散了，散了！大家先回去吃饭，下午还要上班的。刘亚明的这个事我们厂部会处理好的！”
厂长有威望，大家信任，一个个都散了，离开保卫科。我们几个人还在等待厂长对刘亚明的处理结果。厂长到了保卫科里面，叫保卫员给刘亚明解掉绳子。
“我要这个什么科长给我解！”刘亚明不服气的说，“捆我容易，放我没那么容易！”
“你今天的行为对吗？说严重一点，你妨害公务，把你送到县公安局去拘留几天，又怎么样？你逞什么英雄？”厂长先来个下马威。
“厂长，我为什么翻桌子呢？我的医院发票是真的，又不是假的，这个院长为什么刁难我，不给我签字？”
“院长不给你签字，你找厂办去说理嘛！照你这样，我们领导的办公桌变成了你家小孩子的玩具，无组织无纪律！”厂长叫两个保卫员，“把他绳子解了！”
刘亚明听了厂长说的那一通厉害关系，不敢强词夺理，松了身上的绳子，两手朝胳膊上抹抹，瞟了厂长一眼，说：“捆这么紧，把我当阶级敌人搞，手都红了。”
车间许主任闻信来到保卫科，把刘亚明领走了。
厂长等大家散了，狠狠地批评了保卫科长一番：“你这个水平，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搞得一个满厂风雨，你把他带到保卫科，叫他车间主任来领回去不就完事了？具体怎么处理，我们厂办会研究处分他！是人民内部矛盾就作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不要去搞扩大化！”
刘亚明回到家里，成小娟大声斥责：“每次跟你说，你是有家有小的人，说话做事要想想这个家。你的一举一动，关系到我们一家三口的命运，你今天的行为怎么向我和女儿交代？你要是坐了牢，我们母女怎么办？”
“老婆，这个事你不知道，那个什么狗屁院长还真不是个东西！耍派头，故意刁难我，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火起，就跟他干起来了。”
“你自己呢？你想过你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你那张嘴子我还不知道，天上地下，说得的，说不得的，都信口开河。”
“好好，老婆，你受惊了。我下次碰到这事忍忍，忍忍，为了你和女儿，再遇上这事，我记住你说的，忍忍，忍忍！那我不变了一个植物人！”
“你妈的个巴子，还植物人动物人，遇事，怎么处理，动动脑筋，哪些事做得，哪些事做不得！”
“好好，我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