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是得去找曲九华说个清楚。争辉大会在即,流程还是要走一道。”
叶知非一狠心,给自己施了一个昏睡咒,倒不是为了休息好保持第二日的精力,而是她实在被心中所念折磨,头痛的很。
翌日,待到法术失效,叶知非又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
经过一夜的沉淀,叶知非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慢悠悠的起床,准备去濯星堂。
濯星堂内。
术法过后,叶知非到了熟悉的院子。
姬招妹上前来迎接她,眼神躲闪,藏着歉意。
叶知非感概,果然是老实孩子啊,什么都写在脸上。可她一瞬转念,心道,莫不是他昨晚瞧见了曲九华跟自己的事?
“有什么事吗?”叶知非问他。
姬招妹摆头,随即又点头,纠结片刻才开口道:“曲仙师,出门了,不在堂里。”
“他让你这么说的?”
“是。啊!不是不是。”姬招妹清澈的眼中充满慌乱。
叶知非沉下气,心道只是不是昨晚的事就好,曲九华不见她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以她现在的情况去寻人不太方便,但她可以等。
于是叶知非也懒得多言,径直去到房中等候,嫌无聊了就玩起仙门道具打发时间。
天色渐晚,叶知非在濯星堂蹭完晚饭才离开。
“等他回来告诉他,我明日还来。”
“是,小姐。”
送走叶知非,姬招妹深深叹了口气,收拾出一套饭食,送到内堂去……
叶知非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她每日都来濯星堂报道,一待待一天,也不做其他的,就是玩,见不到曲九华,她就留到晚上蹭完饭再回去。
“明日他还是会不在吗?”叶知非边吃边问,嘴里嚼着烧鸡,满嘴流油,毫无大家闺秀的形象。
姬招妹在一边为她布菜。
“回小姐,我也不知曲仙师明日在不在。”
“我天天在你这吃,何田田都快有意见了。”
“哈哈,小姐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吃,只是我的手艺比不上田田哥,小姐不要嫌弃就好。”
“没有的事,你做饭很好吃!”叶知非又塞了一口脆皮烤肉,“只是,你别说,还真差点意思。”
姬招妹赶紧询问:“是哪里味道差了吗?”
“不是,我只是想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过瘾,你做的食物如此美味,若是配上佳酿就更完美了。”
姬招妹为难的笑了一声,道:“原是这样,小姐是想饮酒吗?”
叶知非见他如此反应,思索片刻。她本是不会饮酒,也没有这个癖好的,说这话只是出于一时好奇而已。
“小姐若是要,我去替小姐取来。”姬招妹误解了叶知非的沉默。
“不用了。”叶知非叫停他,可心中忽生一念,让她改了口,“上次曲九华喝的那个酒还有吗?”
“小姐是说曲仙师自酿的桂花酒吗?”
“对。”
姬招妹更为难了,犹犹豫豫回道:“那是曲仙师亲手制的,我不敢随意取来。”
叶知非的要强劲上来,火气熏心。
“什么宝贝酒,还不让人拿?我偏要看看他酿了什么神仙酒,把他醉成那样!”
“还请小姐稍等,我去替你拿其他仙酒。”
叶知非见姬招妹拒绝,只好掏出一张符纸,折成一只蝴蝶。她一吹气,蝴蝶活了过来,翩翩飞起。
“不为难你,我自己找,到时候你就说我威胁你的,若是怪罪于你,你来找我。”
蝴蝶带着叶知非飞到了内堂一处桂树下,她挖出一处空洞,几只冰心陶壶安静的躺在里面,由于咒法的保护壶身洁净无比,不沾一点泥土。
姬招妹委屈巴巴的跟在叶知非身后。
“这是曲仙师有一天晚上,从桂林亲手摘了许多新鲜桂花回来泡的,十分珍惜。”
不知怎的,叶知非脑海里回忆起曲九华那日帮她摘花的场景。
她破开结界,拿起两只陶壶,道:“我今日也要看看,月桂仙子亲手酿造的桂花酒,究竟有何与众不同的厉害之处。”
一炷香时间过去。
叶知非在院子翩翩起舞,姬招妹在她身后紧跟着以防她摔跤。
“招妹,我跟你说个秘密。我能飞。你不信?我飞给你看!”
叶知非说完就做出起飞的架势,一手拿了一只酒杯。
“嗯,飞不起来?我要去举报曲九华造假酒哈哈哈!”叶知非等了一会发现自己没飞起来,于是转头就要去爬树。
“小姐我信我信,您快下来。”
虽然没听懂叶知非在说什么,但姬招妹还是半劝半拉,给昏昏沉沉的叶知非带到了院里的石桌旁。
“将军爱酒,借其烈性振心,文人饮酒,咏赞绵长含蕴,世人醉酒,尽道解愁欢愉。可要我说,这酒字的含义,是人间至毒。”姬招妹见到叶知非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于是低声自语着。
叶知非迷迷糊糊的听到姬招妹似乎在抱怨什么,于是问他道:“你说什么?”
姬招妹鼓起勇气对她回道:“小姐,我不喜欢酒,我也不喜欢我在乎的人饮酒。这东西只会带来麻烦。”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叶知非只听清最后一句,她想起作天曲九华失态的模样,觉得姬招妹说的太对了,于是立马给他鼓起掌来。
她还一手拿了一只酒杯,鼓掌的时候两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乒乓声,让人担心会不会被她给震碎。
姬招妹无奈,想去取掉叶知非手中的酒杯,可叶知非一个扭身,又从桌旁逃离,在院子里四处窜起来。
“招妹,你家仙师真的有毛病。整个人莫名其妙的。”
“曲仙师还是挺好的。”
姬招妹跑去接她。可叶知非就像一只夜晚的蚊子一样,虽然摇摇晃晃,可人就是抓不到她。
终于叶知非一个脚滑,落入姬招妹怀中。
“招妹,你为何留在濯星堂啊?他那个怪脾气,你如何忍得这么多年的?”
姬招妹拉着她往桌子旁走,边走边轻声开始诉说。
“我家里九个兄弟,没有姐妹,我正是家里第九个儿子。爹娘实在养活不过就卖给了奴隶贩子,跟我最小的哥哥一起打包出售,换回十枚大钱。”
他平静的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刚刚还在闹腾的叶知非听到此处安静下来。
“那时候,一枚大钱能换十斤白面。听说我老娘一拿到钱,就立马跑去醉风楼了,那是当地最好的一家春园,也是当初我娘买回我爹的地方。这样也好,至少,她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去买酒,不会喝醉之后打我爹和哥哥们了。”
说到这里,姬招妹才淡然一笑。
怪不得他不喜人饮酒。叶知非忽然清醒了许多。
姬招妹接着又说下去。
“我一直呆在奴隶贩子那,因为那些老板们说我太瘦太小,干不了活。我哥哥随我爹,生得一副好皮囊,刚开始就被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女人带走了。她说带我哥去过好日子,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哥哥……见我一直卖不出去,奴隶贩子觉得收了赔钱货,于是……总之那段时间我更瘦了。正当我以为我快死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白头发的仙子从天而降,我一直觉得他是来接我的……他本是追一个逃跑的妖怪来的,碰巧打斗中撞进关我的院子,于是将我一并带走……再之后,我便一直留在这濯星堂了。”
叶知非早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任凭姬招妹轻缓的将她手中酒杯抽走。
她痴痴的望着姬招妹。
不知是曲伯痴人还是言语撼人,叶知非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她觉得此时得说些什么,可此时再说什么也似乎都是添足。
叶知非口舌麻木,好不容易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倒是姬招妹,仍是笑得温暖。
“小姐,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很幸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就像现在一样。”
“嗯。”叶知非配合的点了点头。
“您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一直很好,我都记得。若硬要说您对不起谁,那就是曲仙师了。”
叶知非不语。
“曲仙师,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子,您跟他不管有什么误会,只要解开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姬招妹逐字逐句,无比郑重虔诚,“您只是还没看见他的温柔。别看他不会嘴上跟您说出来,但其实他心里对您可在乎了。”
“他在乎我?”叶知非脑子一片迷蒙,感觉五官与身体完全分离开来。
“他啊,跟您有些不一样。您有什么开心不开心,喜欢不喜欢,都会直接表达出来,可曲仙师,经过太多疾苦,历过太多悲痛,他不得不把自己武装起来,拿尖刺对着别人。就算遇到了想要守护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就是他们说的,越迷人的玫瑰,带的刺就越尖锐吗?”
“啊?”姬招妹表示完全没听说过有这一俗语。
叶知非撑在桌子上,手一滑差点下桌。
“唉,小姐,我还是送您先回去吧。”说着,姬招妹去扶她。
“我不!我要等他出来!”叶知非忽然发力,挣扎起来,“我要他跟我说清楚!曲三娇,别躲着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出来啊,这么一直躲着算什么事?”
“哎呦,小姐,曲仙师真的还没回来,您跟我回去吧。”
二人又陷入拉扯之中。
叶知非脚下生根,左脚绊右脚,一下磕到地上,大腿上的剑伤被撕扯,不过由于酒的作用,她爬起来之后才后知后觉,撕心裂肺大叫起来。
姬招妹立马变得手足无措。他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先扶她又坐回去。
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招妹,你放手,让她叫。”
两人抬眼一看。
曲九华站在门口,便服在身。
“我就知道你在!干嘛现在才出来!”叶知非瞧见他,立马不喊疼了。
曲九华不理会她言语,只是默默走过来,伸手去拉她。
叶知非把他的手打开,抱起双手偏过头去不看他,撅着嘴像是一只小鸭子。
“你的伤口裂了。”
叶知非干脆闭上眼。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子便已腾空。
原是曲九华把她横抱在怀,往屋里走去。
她想挣脱,却是毫无力气,只得呆呆的望着他。
曲九华直接将叶知非带去卧室,放在席子上。
“好你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你是不是垂涎我的美貌已久,今晚趁人之危,要对我下手了!跟你说,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范,我要挣扎三轮,再让你为所欲为。”
曲九华和跟来的姬招妹相看一眼,后者忍不住笑出声来。
曲九华黑着脸,没等叶知非嚎完,进门找到新的药包和绷带,往她身上一丢。
“你去跟何田田说一声,叶知非今晚不回去了。”
等到姬招妹离开,曲九华才重新走到叶知非身边。
他在扭成一团的叶知非身旁坐下,试图轻轻的把她的腿拉过来。
“你好急啊。”叶知非满脸红霞,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其他原因,但还是配合的把整条腿高高抬起,递到曲九华手中。这一动作又扯到伤口,疼得她兹哇乱叫。
他停滞一瞬,最终还是将叶知非的裤脚往上卷,一寸一寸,动作极慢。
玉透雪肌光洁无暇,在曲九华带有厚茧的手掌中,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触碰。他不敢将眼神移开去看叶知非,只得单单盯着自己的手。
就快要将裤料撩到底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包扎处。
伤口渗出血来,叶知非眼泪汪汪,又变成了一只小鸭子。
“活该。”
“都怪你,谁让你躲着不出来。”
“你这般大闹,吾收服不了你。”
“你既然敢做那事为何不敢见我?是心虚没脸见我了吗?”
曲九华只管伤处,道:“无妄之谈。”
“什么叫无妄之谈?你不该解释些什么吗?”
“你若是希望吾道歉,趁早收起这个心思。”
叶知非撑起头来道:“被轻薄的是我啊,你怎么比我还横?”
“吾没什么好解释的。”
“其实我也理解,酒后乱性什么的,都是一时冲动,但你也不能什么说法没有,还躲着我一躲躲这么久啊。再怎么说,你还是我的师叔,马上就要比赛了,我还没准备好……”
曲九华手中倏忽力度加重,叶知非不再说话,只剩下疼痛嘶哑的隐忍声。过了一会儿,才复开口。
“师叔,疼。”
软语呢喃入耳,柔枝柳叶转入清池春水,荡漾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