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曾说话的曲九华走过去,查看了一番女婴们的情况,确认了她们的生命状况良好。他又折回身来,开口说道:“你可敢保证,你捉来的孩子全数在此?未有隐瞒于吾?”
“我骗你作什么?好玩吗?”一声讥笑,这时的夜蒲才有了一些妖的样子。
叶知非在一旁观察几人,她既没有想到夜蒲会如此轻易的将初心透露给他们,也没有想到曲九华似乎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夜蒲。不过,也许二人都在装傻吧,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夜蒲没有撒谎,这十五个女婴,是他捉来的,换句话说,他只捉了十五个女婴。
可报案的是十九人失踪,那么,其余四个男婴去哪儿了呢?
“你可知还有什么人在绑架芙蕖镇的孩子吗?”叶知非是知道那四个男孩的故事的,可她也不确定他们现在会在哪里,所以故意这样问夜蒲,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果然,她的直觉是准确的,只听得夜蒲回道:“芙蕖镇地域一带,只有我一只妖。我既将这片划入领地,其他的妖是不会来滋事的,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也会第一时间知晓。而我并不曾听过有妖在做这档事。想来应该与妖无关。”
“不过。”夜蒲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似是不怀好意,也似看热闹般,“我想起一事,我似乎听过手下的一些禀报。关于那几个男婴,你们可以去南面的几个深山小泽看看。”
夜蒲所说的那几个小泽并不远,几人若现在去探查的话,很快就能到。曲九华有些迟疑不定,一方面他是想自己去现场查看的,可另一方面夜蒲需要人看管,若是带着夜蒲上路又会很累赘。正举棋不定的时候,林牧云发挥大男主光辉,主动请缨留下来看管夜蒲,让曲九华带着他的两位好师姐去寻男婴下落。
看着拍胸脯保证的林牧云,曲九华终是点了头。
临走时,站在上帝视角的叶知非几欲开口,望着一脸纯良正义的小师弟,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叮嘱道:“师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旁人看了只道姐弟情深,可当事人林牧云他自己,却在众人转身出门之后,立马换下了笑脸,眼神老练望着众人的背影,待到望不见之后,一脸阴鸷的走向了夜蒲……
再说曲九华几人,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到了夜蒲说的地点。
走在最前端的是曲九华,叶知非与楚芷衣一左一右默默的跟在身后。她现下心情十分低落,闷闷的总感觉背上压了千金重。她在猜想曲九华等会儿的反应,若是知道了真相之后他会是什么表情,他会难过,还是会愤怒,亦或者二者皆有?
很快的,她不再猜测,因为事件发生了。
曲九华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师叔,是有何发现吗?”楚芷衣绕过他,往前探身。
接着下一刻,一声小小的惊呼从她的嘴里蹦出,但随即被压制下去,恢复成波澜不惊的状态,只是眉头蹙起,挤的能压死一只蝴蝶。
叶知非知道他们是看见了什么,所以并不着急上前去。但出于关心,她还是得去询问。
“什么呀?”她也绕到二人身前,去看就在几人脚下不过数尺远的景象。
一具婴儿的尸骨。看样子应该是个男孩。
那团裹在襁褓中的小小身躯已经骨肉分离,露出点点涔涔白骨,布料沾染的污渍分不清是化为脓水的尸肉还是泥潭边的泥泞,乱七八糟揉成一团,不知为何,他的身上并没有蛆虫,而只是自然腐化,程度有高有低,最新鲜的皮肉还未完全脱离,仿佛还能想象他数日前活泼可爱的模样。
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但是叶知非还是被眼前一幕带来的冲击力击中,自隔肌一阵抽搐,差点干呕出来。
闭上眼强忍住恶心,她缓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发现曲九华站定在那,一语不发,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没有愤怒,没有哀伤,没有叶知非想象中的任何一种脸色,也没有他平日里任何常用的表情。他只是站在那,看着眼前的小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反应反而让叶知非心生害怕。
楚芷衣已经克服了生理恐惧,上前去探测妖力。叶知非赶紧跑过去帮忙。二人把襁褓捞了出来,施法画符。曲九华趁此步履沉重的往周围走去。
过了一会儿,法术结果显示不曾有过妖力作用。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不是妖害死的。
“那会是怎么死亡的呢?还有为什么会出现这深山老林里面?”楚芷衣不解。
一直没有反应的曲九华此时回来了,也终于说话了:“替他收拾干净,用符咒裹好,随吾回去。”
楚芷衣:“师叔,不继续追查吗?”
曲九华仍是淡淡的语气与神情,回道:“吾刚刚去周遭细细嗅探过,只见到了几枚村民的脚印……”
楚芷衣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再言语,现场气氛陷入沉寂。
她大概也猜到了曲九华的猜测与语义。
“人祸。”叶知非轻声打破了噤声。
这个男婴,是遭人恶意遗弃,丢尸荒野到了这儿的。而背后的罪魁祸首,极大可能就是芙蕖镇的人。
“我听说过啊,当然只是听说。这民间啊,有些人家家主仍是是思想腐朽,重女轻男,觉得男孩没用,都是赔钱货,只有女孩才能传宗接代,才算正统。所以,有些心肠稍狠毒的家庭,特别是乡下民智未开的地方,只是客观描述,没有歧视的意思啊。”她边裹起男婴边说道,手上还有些颤抖,说到这里时赶紧解释,生怕被批判阶层歧视,“他们生了男孩的话,会将男婴杀死,或是这样丢去野外,任其自生自灭,豺狼妖魔吃了他们,算是帮了一个大忙。虽然明面上不会说出来,但是街坊邻里的大概都能猜到。”
“师妹说的这些,我也听说过,只是觉得虎毒不食子,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不过,也许是我太过天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