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
每次都是这种时候出状况。
相比于陈默的不耐烦,眼镜男的表情就要凝重很多。
“恶源要来了。”
“你听见厕所的水声了吗?还有咳嗽。”
“这家伙每次出现前,灯泡都会闪烁不停。与之对应的,就是厕所的龙头会控制不住地漏水,以及那阵从水龙头里传来的咳嗽声。”
眼镜男一边掏出钥匙,走到一个上了锁的房间前,一面语气快速地把自己发现的规律告诉陈默。
“有一次我抓住机会,近距离观察过恶源出现的场景。它是从厕所里出来的,不像你刚才看到的人形,那时候的它没有固定的形状,更像是软体动物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前进,同时浑身还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等它走远之后,我进入厕所探查过情况,结果只发现了一样东西。”
“血?”陈默问。
眼镜男点点头。
“大量的血。从清洁池的水龙头里涌出来,蓄满了池子不说,还漫了一地。”
“所以我推测,构成这个恶源身体的主要物质,就是血。”
“池子……血……你是想说,这个恶源可以通过水龙头,以血液流动的方式在各个楼层的厕所间快速移动?”
“准确来讲,应该是任何有水龙头的房间,它都可以快速穿梭。所以一旦被它盯上,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没水龙头的房间躲起来,就像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样……该死,这个钥匙怎么不管用?”
陈默听见眼镜男的嘀咕,探身看去,发现对方正费力地将一把钥匙插进锁孔,努力地转动着。
可门锁却毫不配合,纹丝不动。
对了!把这茬忘了!
眼镜男此刻用的那把钥匙,自己其实已经用过了。
陈默随身带着的钥匙串上一共就两把钥匙,一把是家里房门的钥匙,另一把是电瓶车的开锁钥匙。
家里的那把早在停尸房便用过了,而电瓶车的那把,则是开药房大门时被眼镜男用过了。
也就是说,这两把钥匙现在都不具备“任意门锁都能开”的特性,跟一把普通的钥匙没什么两样!
“你不早说?”听过陈默的解释,眼镜男始终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慌乱。
这不在计划之内啊!
“刚才情况那么危急,谁会想到这种事情?”陈默轻叹一声:“这次是我的失误,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藏身之处。”
“这边的门都是关着的,哪有藏身的空间?你可别想着再翻窗进屋了,这是七楼。”眼镜男提醒他道。
“谁说门一定要自己开?”陈默走到一个房间门前,看了眼门上的挂牌。紧跟着,他在眼镜男迷惑的目光下,敲响了房门。
“另外,还有一点你也说错了。”
“这里不是七楼。”
“这是四楼。”
眼镜男闻言,看向铅门上那个醒目的警示标识,心中一愣。
CT室?
之前看医院布局图,这房间不应该在四楼吗?
怎么现在出现在了七楼?
不对……应该是四楼的楼梯口,接到了七楼!
就像陈默之前爬了四层楼却回到了一楼的楼梯口一样。
整个楼梯对应的楼梯口完全混乱了。
“这就是你要找的房间?还有别的人在里面吗?”他问陈默。
“我不确定。”
陈默也不知道孟心语是否已经进到了CT室里面。
之前他们只是草草地确定了集合的地点,却没有说明具体碰面的时间。
如果房间里没人,他又该去哪?
走廊的灯闪烁得越发剧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熄灭。
陈默又敲了两下门,门的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算了,趁恶源还没从厕所里爬出来,先去别的楼层看看还有没有开着门的房间吧,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形势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眼镜男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啪嗒。
毫无征兆的,整个楼层的灯泡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必须得走了!”眼镜男朝陈默低喝一声,要不是因为还惦记着陈默的那只胳膊,他怕是早就开溜了。
“房间里可能是有人的,再等等!”
“多等两秒,可能命就没了!你确定要这么赌一把?!”
陈默没有回答,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决定。
他不走。
眼镜男有些恼火,不是因为陈默与他意见相左,而是对陈默这种没来由的执着感到不解。
“随你吧。”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刹那,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咔哒”。
门被打开了。
眼镜男愣在原地。
身旁的陈默瞥了他一眼,走进了房间。
“真的假的……”
眼镜男嘀咕了一声,也跟了进去。
——————
关上门,陈默按开打火机,看向给自己开门的那个人。
不看不要紧,这一眼瞧过去,他禁不住一怔。
竟然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
“你是谁?孟心语呢?”
少年闻声身体一颤,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
在门口听着走廊动静的眼镜男转过头来,“你俩不是认识吗?”
陈默没说话,绕过面前低头罚站似的少年,走向放射科用来做扫描的房间。
CT室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医生用来操作仪器的房间,另一个是病人检查的单独隔间。
推门进去的第一眼,陈默便看到了那个躺在扫描仪躺椅上的女人。
孟心语。
她受伤了?
陈默注意到,在女人原本光洁的小腹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此刻正往外渗着鲜血。
那是什么?
陈默眉头微皱,朝前走了两步,仔细看向孟心语的伤口处。
“这是……虫子吗?”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陈默看见,在孟心语血肉可见的恐怖伤口之中,有几缕像是蚯蚓,又像是红色毛线绳一样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一般,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它们,正拼命地往深口深处钻去。
“那应该是某种记号。”
身后,眼镜男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倚着门说道。
“我之前在副本中遇到一个恶源,它以头发作为自己的武器,用以刺杀、定位、甚至操控被它发丝所寄生的人类。”
“这个女人现在的情况,就跟我当时的那些同伴差不多,应该是被门外那个恶源用自身的血液寄生了。”
“她现在就是个信号源,随时可能把恶源给吸引来。我怀疑刚才恶源现身就是冲她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她已经被恶源腐蚀了心智,等她苏醒的那一刻,就是她彻底变成凋零者的时候……”
陈默忍住把那团蚯蚓似的物体从女人伤口里拽出来的冲动,问道:“她会死吗?”
“谁知道呢。这是个全新的副本,里面恶源的特性都是未知的。不过从外表的状态来看,这个女人还没被侵染得太深,只要能撑到副本结束的时候,哪怕还剩一口气,群主也能救活她。前提是她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过话说到这了,我想还是有必要问你一句,你跟这个女人很熟吗?”
“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和这个女人没什么特殊的关系的话,她是死是活你都没有管的必要了吧?毕竟,你连自保都还没能做到呢。”
陈默声音微冷:“她救过我一命,我不可能放任不管。”
眼镜男耸了耸肩。“可别忘了,我也救过你一命。不求你能知恩图报,但求你别给我无端招来祸事。”
“放心,这是我的事,不会牵扯到你的。”陈默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找到那个蜷缩到房间角落里的干瘦少年。
他蹲下身,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应该知道房间里的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吧?”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少年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陈默,又快速地低下头去,身体蜷缩得更加紧实。
“你这样问,是问不出东西的。这孩子经历了这么多恐怖诡异的事情,现在大脑肯定是一片空白,把他放到走廊上透透气,或许脑子清醒一些,就能记起事情来了。”
眼镜男笑眯眯地走到少年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少年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嘴里发出急切杂乱的呢喃:“不……不要出去……我不要……”
“你看,这不就能说话了吗?”眼镜男看了眼陈默,又回到房门前,留意起走廊上的动静。
“好了,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们不会逼你出去送死的。”
毕竟是因为少年开门,陈默才得以进入CT室,所以他不想像眼镜男那样表现得太过狠戾,语气平缓地说道:“我刚才有些急躁了,所以语气难免有些重,向你道歉。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陈默,想跟你了解一下事情的前后经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屋子里的女人又是怎么受伤的?”
兴许是陈默唱的白脸起了作用,少年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轻声回复了一句:
“手……”
“……什么?”
“手……它吃掉了手……”
“谁吃掉了谁的手,能说明白些吗?没事,你不用紧张,从头开始慢慢回忆,把涉及到的人和物,都详细地讲出来。”
“好……好的。那个,我叫潘鑫……”
“你不如从盘古开天开始讲?”眼镜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少年一个激灵,话头戛然而止。
“别理他,你怎么顺畅就怎么讲。”陈默安慰他道。
少年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说:
“我,我叫潘鑫,是富江二中的一名高二学生。”
“来到这个地方之前,我正在家里为后天的期末考做复习准备。”
“我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很晚回家,所以就给我买了个手机,方便我能随时跟他们联系。”
“怪事,就发生在这个手机上……”
潘鑫一口气说到这,微微有些气喘。
陈默示意他不用太着急,接口道:“你是不是明明想加其他聊天群,但是输入群号后却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个零点聊天群?”
潘鑫微微睁大眼睛:“你,你也是吗?我还以为……以为就我一个人是这样。”
“你接着说。”
“后来我就申请入群,结果刚刚输入完审核问题,眼前就忽然一黑,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一个天台上。”
陈默眉头微皱:“等会,你是说,刚刚输入完入群问题的答案,你就直接昏了过去,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对……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你填完问题后的那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怪事吗?”陈默斟酌了片刻,换了个问法。
“怪事?没有,我刚填完问题答案就昏过去了。”潘鑫疑惑地思索了片刻,笃定道。
陈默没再继续提问,整个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有怪事……那我那天晚上经历的,又是什么?
他心中一团乱麻。
一旁的眼睛男看着久久不再出声的陈默,眼神中则多了些疑惑之外的情绪。
“你刚才说,自己出现在了天台上?”趁着陈默沉默的空档,眼镜男接着提问道。
潘鑫点点头:“就是这个医院的天台。上面除了一些杂草和碎石,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光如此,唯一能够下楼的出口,还锁上了门,根本就不可能靠人力打开。”
门口,眼镜男闻言笑了一声:“这也算是群主的恶趣味之一,让新人困在某个封闭的空间,唯一的出口用锁锁住,给你逃出去的希望,却不给你开门的钥匙。
“当然了,群主也不会一开头就急着把你干掉,这不过是玩弄人心的一种手段罢了。等到你实在绝望得不行的时候,再往哪个犄角旮旯里扔一把钥匙放你出去。”
“不过,心智不坚者,或者实在倒霉没发现钥匙的人,往往都错失了这逃离困局的唯一机会,活活困死在了初始的场景之中。这些人还不是少数。”
眼镜男说着,突然盯着潘鑫,玩味地笑道:“你小子怕是得归类为运气爆棚的那类吧?要是运气差一点,按你这心态,怕是钥匙丢到你脚底下,你都不会去看一眼。”
陈默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由琢磨起来:我这是算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
潘鑫在一旁听得更加迷糊:“钥匙?我没有用钥匙开门啊……”
“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潘鑫犹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用这个。”
陈默看得一愣。
“指甲刀?”
眼镜男也带着些许愕然地看着潘鑫手里的物件。
潘鑫看着二人古怪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来到这里,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就只剩下这个东西。”
“我想着,徒手拆掉门上的链锁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工具来破门……”
“所以,你就拿指甲刀撬锁?淦,你他娘还真是个人才啊!不,不对,是个鬼才!”眼镜男已经听到这,已经憋不住笑意,捂起了肚子。
陈默嘴角翘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他怕潘鑫误会他在嘲笑自己,转而拒绝配合问答。
潘鑫则是有些尴尬地赔笑了两声,“我也没打算真的把锁剪断,本就是绝望之下自我安慰的尝试而已……可是没想到,这指甲刀碰上那个锁,一剪就是一小块铁掉下来,比剪纸片还轻松。”
“于是我就一下一下,把锁绞断,开门逃了出来。”
“结果刚下了一层楼,我就碰到了……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