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潇回到家中,已是晚饭时分,看到家门开着没人,便往门外喊道,“爹,我回来了!”
天潇家是靠着一块大石头的小土房子,外表看过去一点特别都没有。门边挂着个招牌帘子歪歪斜斜的写着“老吕打铁”四个字,帘子已经相当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屋后是个木棚,虽然里面点着一根蜡烛,还是显得昏暗不堪。鼓风机和水槽横在棚中,到处是乱丢着的铁块铜锭。
一个中年男子就在那里低头敲着。令人吃惊的是,这个铁匠却不是熊腰虎背的那种壮汉,却是一个瘦瘦弱弱的样子,不过抡起打铁的锤头虎虎生风,丝毫没有力竭之感。
听到天潇叫唤,男子抬头张望,应了一声。
昏暗灯火照着的这张脸让人骇然,左边一般还算称的上正常清秀,右眼部位却有着触目惊心的三道深深的疤痕,如同被利爪抓伤,看来是年轻时遭遇过什么重创所致。
“爹,做饭没,饿死了。”天潇打水洗了手脚,叫道。
“锅里有馒头还热着,你去吃吧。”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叫声,“吕川,吕川!”
一位身穿兵士轻甲的男子在门外大叫,这人尖嘴猴腮,有着两道细细的八字胡,下巴还有着一颗痣,一看样子就惹人生厌。
天潇爹却是表现的相当恭敬,他连忙放下手中活计,顺手拿了挂着的毛巾擦擦手,点头哈腰的说道:“哟,董官爷,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那个叫董官爷的,看着吕川的恭敬,脸上顿时带上了倨傲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说,“爷过来,就是给你带生意,算不算你的贵人啊?”
“那是,那是!”吕川堆着笑,忙不迭的对天潇叫道,“天潇,快去倒杯水来!”
天潇看不惯这人,并不是因为每次过来他都看到他爹给他塞钱,也不是父亲做出低声下气的样子,而是他口里经常说出刺痛天潇的话。
“哎呀~”董兵士拉过身旁小木凳,舒服坐下,“我家老爷就要回来了,你可知道?”
“金老爷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吕川立在身旁,脸上堆着笑意。
“就在这几天,你知道的,老爷带兵剿匪,这次回来免不了又有兵器修补换新,你说是不是?”
“是,是,董官爷辛苦了。“
“你说,都那么多年了,你这破店还有生意,不就是我罩着你吗?”,董兵士的脸带得意,唾液四溅。
天潇脸上拉着老长,捧着碗给董兵士塞过来,没好气的说,“水!”
吕川对天潇装出凶相,喝道,“给我干活去!”,天潇恼恼的吐了舌头,溜进屋里。
董兵士接过水也有点不爽,“小兔崽子~是叫天潇吧?”
“是啊,是啊。”吕川忙着点头。
“干嘛起个这么威风的名字啊,反正以后也是当个铁匠,啊,哈哈!”
“呃,这不是,这不是,以后想让他出点人头地嘛…”吕川神情尴尬的回答。
董兵士喝了一口水,啊的一声忙吐了出来,“啊,烫死我了~”
天潇屋内哈哈哈尖笑起来。
董兵士火了,“死兔崽子,没娘养的东西。”
刹时,一道凶光在吕川眼中闪过,却转瞬即逝,他弯腰陪着不是,拿过毛巾给董兵士擦身上的水。
“官爷,他妈走得早,有点野,您消消气。”他拿出一块碎银,塞在董兵士手中。“金老爷回来,兵器那边还劳您费心~”
看到银子,董兵士顿时气消,脸上怒意逐渐转成假笑。“哎呀,反正我大人有大量,也不计较了。那你先准备吧!”说罢,直接放下碗,得意的扬长而去。
待董兵士走远,吕川转身往屋内喊道,“天潇,今晚你要送货去兴隆铁器铺,早点把功课做了。”
天潇拖长着应了一声,心头还是有点不快,但他还是动了起来。
他爬上屋内唯一的炕头,掀开炕边挡着土墙的帐子,帐子后居然露出了一个黑黑的洞口!
随着天潇跳入洞口,帐子也恢复了原样。屋外打铁的叮叮声也响了起来,一如往常。
洞并不太深,内约四方见底,洞口透着天然瓦砾色泽,这里居然是土屋靠着的大石头内部!
整个洞内空间宛如一个大鼎一般,洞壁晶莹剔透闪着蓝色辉光,除了洞正中的一张水晶蒲团,没有任何装饰。
天潇进入后,盘腿坐在蒲团之上,腰板挺直,双手平放膝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中默念,“法地,法天,法道,法自。”
在他身体内部,如同由眼观鼻,鼻观心,心观神,进入了一种高度感知的状态。
如果这情景被人看到一定会大惊失色,这种修炼之法是在与大吕长年纷争交恶的道风国盛行的,而在外吕国乃至整个大吕疆土并不多见。整个边城,为人所知道的只有在医馆的炼丹师慕容悬壶老先生对此了解一二,一般民众子弟不会贸然学习这种方法。
在大吕疆土上,盛行的是意志修炼之法,也就是对自己心智的锻炼,深谙此道的武士不但能够混上饭吃,还能创功立业,和大吕尚武之风不无关系。
天潇年纪也不算小,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不过这中修炼却是他从小没见过的娘亲有关。在他七岁那年,父亲就给他了一个小圆简,说是他娘亲离开前给他留下的。
圆简约手掌掌心大小,硬木材质,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笔迹刚劲有力清晰可见。
吕川并没有和他说这上面的字什么意思,有什么用处,但是警告他说如果他被人知道这个圆简和修炼心法,也许他娘亲就一辈子回不来了。
“那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娘?”天潇问吕川,那刻他眼中充满一种让人心酸的渴望。
“等你有本事那一天。”
经过努力,天潇慢慢学会了圆简上的字,也按照上面的方法进行修炼。他们父子平时口中的做功课,就是进行这种修炼。
找到这个靠着屋子的天然洞穴,吕川的说法是不小心发现的。身处其中,天潇明显感觉在这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密闭空间中,外面吵杂的声音也被隔离的去了大半,心非常容易安定下来,可以按照圆简上面的方法去把自己的感觉磨练的敏锐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潇听见了顺儿在外面和吕川的说话声,收起修炼状态,从洞里闪出外面。
对他们爷俩来说,虽然铁匠是独门生意,但平常缴纳的各种保护费什么的是一分不少,多如牛毛,不去赚点外快根本不够爷俩生活。需要在晚上送货,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边城战事多,对于守城的一方来说,卖的兵器这东西,很难说是用在敌人还是自己身上。不过吕川这家伙是老实没脾气,平常也拉下脸对着卫兵嘘寒问暖还塞点小钱,况且他是城中唯一的铁匠,卫兵们多少给点面子。
天潇和顺儿已经穿上黑麻衣服,整装待发。货物不多,只有十多把朴刀和一些箭头,对小孩却是有点分量。不过他们可不是什么寻常人,一个常年跑商送货,一个是从小开始干重活的,这些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爹,我们出发了!”
“好,”吕川看着两个半大小子背着那么高的货物,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放心的感觉,他提醒道,“你们还是来回行走官道吧,最近官兵守域回城比以往太平。不要走克山那条小路了,张猎户说山里发现一对熊瞎子,这个季节经常出来找食,他还没有去收拾掉。”
“行,爹你别担心,顺儿可是四岁就在克山上摸爬打滚的,你看现在比我还结实!”天潇说罢用力捏捏顺儿的胳膊。
顺儿任由天潇摆弄,脸上露出憨笑,“叔,克山我很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走!”
吕川挥挥手,让他俩出发了。
和天潇在一起,顺儿话特别多,两小孩年纪差不大,顺儿又是把天潇当成崇拜对象,这对平常没得过什么尊重的天潇来说是很受用的事情。
他们果然还是走上了山路。
摸着漆黑的路,顺儿表现的非常灵巧,每个坡弯每个土坎,真的是闭着眼睛都了解。
“顺,你可真是厉害,要知道我平常送货走的都是官道,就和你一起我才敢走这条小路。”天潇在后面跟着走,东西有点重,走的也快,不禁有点喘气。
“天潇哥,我来惯这边了,再说走这里不是能省下路费吗?”
诚然,官道好走,但是路上设立了所谓的岗哨,对土匪山贼一点没用,但是对过路百姓,就得多少交上点买路钱了。
“嗯,送完货我带你去兴隆镇上吃米粉去,上次我爹带我去过,滑溜溜的粉上面还会放上炒花生和辣椒油,热乎乎的好好吃!”
“好!”,对于穷苦家的小孩来说,这等美食可谓是致命的诱惑了,顺儿感觉口中唾液都要冒出来了。
“顺儿,你长大了要做啥?”一直赶在路上,刚说起的美食,肚子也有点咕咕叫了,天潇转移了一下话题,分散点注意力。
“我要像闯哥那样,当护卫!我婶说,闯哥是边城最年轻的纵神师,可有出息了!”
“嗯嗯,我也是,我也要当纵神师!”天潇眼中闪烁着崇拜之意,对于他们而言,纵神师就是如同天将一样的存在,更何况是带自己玩大的大哥哥一般!
“婶说了,只要我好好干活,多吃东西,长大就一定能当上纵神师,到时闯哥当了将军,我就给他当护卫!”
“我比你大,我要先当!”
“啊,天潇哥,到时你一定要和闯哥说收下我。”
“好啊,你以后也要像闯哥那样用长枪吗?”
“对的,天潇哥你到时候给我打一把好不好?”
“我还不会炼枪,”,天潇说,“让我爹给你炼吧。对了,说起长枪,上次我让你收集的石头,你还有捡吗?”
“有的,都堆在我床底下了。”
正当两人热烈交谈的时候,忽然一声啸声响起,把整个山林震得很响。
天潇面色大变,“有熊瞎子!”心中不禁慌张了起来。
“嘘,天潇哥,没关系。”,顺儿低声说道,“熊瞎子晚上不会出来找东西吃,我们说话吵到它了,我们绕道走就好了。”
天潇吐吐舌头,幸好有这个地胆小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