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漫长、焦急、无望的一天,年龄较大的几位华人平时身体不太好,班房里坐久了明显有些病态,呆坐在角落里整个人都蔫了,或埋头不语,或闭眼睡觉。吴肖粤等五行堂的壮实小伙子们,则有点无处发泄,时不时作怪地大声吼两嗓子,弄得警察总是过来训道:“喂,喂,又是你们几个,想闹事啊?不许捣乱!”
那几个小伙子也不认怂,说人这么叫唤几下都不行,那得了,学学动物叫吧,那总不会有人管吧!于是,他们便一个一个轮换着,先学狗吠,学鸡鸣,再学牛哞,学驴叫,这一下可热闹了,一旁的许多人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看门的警察莫名其妙,以为哪里进来了动物,便跑过来察看,众人一个个又默然不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警察疑惑地问:“哎,刚才是有动物跑进来吗?我明明听见有狗啊、鸡的叫声,都跑哪里去了?”
有几个人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否定。警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这就怪了,难道是外面动物的声音?那个驴叫,不对啊,这里也没有驴啊!”
警察什么也没发现,只好怏怏地走了出去。众人憋了一肚子笑,忍不住“哈哈哈”地笑成一团,有人都笑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莫佬伍摇摇头说:“唉,这些后生仔,真是不知道轻重啊,还有心思找乐子、寻开心,到时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哦!”
纯仔忧心忡忡地说:“我就想,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啊,总得想点主意吧,这么多人关在一起,时间长了,搞不好总会弄出事的。”
“咳,可裘阿二的死还真没有人能说明白啊,谁也没看清楚他怎么死的,是谁杀死了他吧?”廖龙问道。
“我就说了嘛,他绝对是自己磕死的。要我说啊,还有可能是他们五行堂的人杀死了他,然后栽赃给我们,你们记得吗?最早喊‘死人了’的,就是五行堂的人。”廖小圻脑子挺活跃,设想了各种可能性。
纯仔摇摇头说:“不行,我觉得这样瞎猜不行,也不要动不动就说五行堂和信义堂如何如何,这样很容易弄得两堂对立。我们最好就事论事,还是想想怎么能尽快解决问题最好。”
与此同时,尤福天又厚着老脸,特意恳请黄行密到信义堂与林靖山见面商谈,黄行密满头大汗,满脸怒容,一进门就说:“林堂主,这回别怪我不客气啊!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你们的人到我们那里闹事,还打死了我们的人,我也不指望你再次上门道歉,就想来问问您这堂主是怎么当的?之前说好的话呢?说了要管教好你的人,你都管教成什么样了?要不是看在尤大哥的面子上,我才懒得上门来跟你啰嗦这些。”
林靖山满脸赔笑地说:“老弟息怒,老弟息怒,你先别急,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黄行密有些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尤福天示意手下拿来毛巾、端上茶,黄行密擦了两把汗,“咕咚、咕咚”喝了一碗凉茶,气哼哼地一言不发。
林靖山慢条斯理、诚恳认真地说:“黄老弟啊,这回事情有些复杂,我还是先给你道歉,我们的人去你那里打架闹事,这确实是我管教得不好,请多担待,请多担待!不过死了人这事,我们还是先别下断言,目前警察也正在调查,我们最好还是等最终的结果。要是调查确认了,真是我们手下的人干的,我们也绝不会原谅他,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绝不留情!现在呢,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两堂的上百号兄弟都关在班房里了,时间长了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我们应该共同努力,先想办法将他们营救出来。等他们安全回到家了,再有什么事都好说,你说是不是?”
黄行密干咳了一声说:“唔,林大哥,不是我给您为难,您说的这些话呢,倒也在理,我也不想让两堂的兄弟变成仇人,见面就干架,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说把打架和死人的事先放一边,我也同意,这上百号兄弟关在班房里确实麻烦,我那里也上百号他们的亲属、朋友找我救人呢!那你说说,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怎么去把他们从班房里弄出来?”
“嗯,是这样,我呢,已经找了威廉老板和瓦利酋长,他们都答应帮我去警察局说说情,通通关系,也不知能不能说得动那些警官。我想跟你商量的是,一是我们能不能筹集一点钱物,找警察局的人打点一下。二呢,我们要不要一起组织一些人,到警察局外面去呼吁呼吁,让他们先放人。还有,就是也想看看你有什么好建议。”
“唉,我也是一头雾水,一筹莫展啊!”黄行密拍拍脑门说:“你刚才说的两点,我看倒是个办法!这准备钱物的事好说,您只管说要多少,准备送给谁,警察局那里谁好说话,我想办法准备就好。至于组织人去呼吁嘛,那就更简单了,您说需要多少人,我就找多少人过去。”
“那太好了!警察局那里谁好说话,还要让尤大哥去打听打听,当然最好就是找到他们的头儿,能管事的,好说话的,等找好了,我们再定准备多少钱物。去警察局呼吁的人嘛,我看也别太多,里面有一百多,那我们再找百十来个去,就当是那些人家里的亲属、朋友,这样说着也比较合情合理,免得人家说我们在外面故意闹事。”
尤福天深吸了几口烟,放下烟袋锅插嘴说:“唉,两位堂主,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这套办法不管用,人家还是要按人家的法子办。说起来,这还是咱们到塔希提近30年来碰上的第一桩大官司,谁想到会闹这么大,闹成这个样子啊!”
林靖山叹气道:“难啊,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万一我们这方法还管用呢?是吧,黄老弟?”
“嗯,好吧,那就先这么定了。这都过去三天了吧,那我让大家明天一早去警察局门口,也给他们施加点压力吧。”
“好的,好的,一言为定!我们明天在警察局门口见!”
他们两人合计好后,就分头去准备,派人通知,把能到场的人员确定好。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班房里的人辗转反侧,睡不踏实,班房外的人也没睡好。一早起来,虽然警察照常派人送来水和食物,但被拘留在班房中的这些人大都无心吃喝,基本上个个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时,廖小圻似乎听到了什么,提醒莫佬伍、廖龙等人说:“哎,你们听,外面有声音,好像是在为我们说话呢!”
莫塔生细细一听,还真是的,外面的声音一波波传到班房里,有人在齐声高喊:“警察放人,警察放人,警察放人!”
莫佬伍高兴地说:“嘿,好像是我们的家属来了,我们这好几天没回去,他们也见不着人,肯定找来了吧!”
纯仔点点头说:“嗯,我估计林大哥、黄堂主他们也不会对这事视而不见,他们肯定商量好了,会想办法来帮我们出去。”
廖龙心急地说:“唉,这事什么时候有个头啊,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这么闹管不管用?”
“我估摸着,要是找不出凶手,警察交不了账,他们绝对不会让我们出去吧!”莫塔生也用疑惑的语气说。
他们正低声议论着,三名警官“哐”地打开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位人高马大、满脸雀斑的警官站在前面,用警棍“当当当”地敲打了几下门框,绷着脸对大家说:“各位,各位,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有话跟大家说说!”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他们吸引过去,班房里面鸦雀无声,很多人心想,难道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