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跌倒过多少次。单衣浸透紧紧裹在身上,凉京抬头间已赫然是破败的庙门。
“我怎会又回到这里?”
门外积雪半指格外清冷,凉京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挪进庙堂,堂中却是另一番景象,篝火熊熊,旁边一人弯腰细细翻滚着烤架,肉香四溢。
沈自青似是料到凉京到来,也不打招呼,又添了些干柴,任凭少年杵在一旁。
凉京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咬牙一字一字道:“你为何不曾救她?”
“我为何要救她?”
“你...”凉京语塞,却也寻不得理由,只得喃喃道:“你本该救她!”
沈自青直起身来,道:“造化如此,怨不得他人,世间苦命之人比比皆是,我又怎管的过来。”
凉京道:“那你又为何救我?”
“你一无炼气之法,再无锻体之术,灵气入体,狱火焚身,若无外界引导,必遭反噬,堕入魔道。”沈自青思量片刻,又道:“我并非救你,只是怕你误入歧途罢了!”
凉京苦笑一声,道:“如今这般便于魔道又有何区别!”
“先天灵体,非历生死,临大难,苦心智,不得觉悟,这是你命中劫数,躲不过的。”
“哈哈哈哈”,凉京气急反笑:“你说我是我便是了?我宁可没发生这一切,也不要那什么狗屁灵体!”
沈自青怒道:“小子不知好歹,你可知先天灵体又称聚灵之体,万物可亲,便是身旁寻常虫鱼花草也可借势化灵,天地孕生灵体岂是你能说不要便不要的?”
凉京讥道:“哼!说的天花乱坠,能将死人复活吗?”
沈自青道:“自然不能!”
凉京本就不抱希望,听完更是心如槁木,不再搭话。
沈自青瞧在眼里,不忍道:“若你将来神通大成也不是没有法子。”又瞧的凉京精神一震,目露渴望,怕他追问下去,急忙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方法,等你参透生死之道,悟尽天地之法,自然明了。”
凉京听他说的缥缈,怕是糊弄自己,一把抓住沈自青衣袖道:“此话当真?”
“哼,沈某一生还不曾诓骗过他人!”
凉京心生希望,面色缓和下来。忽的想起那日贼子所为,心生绞痛,蹙眉切齿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明日我便下山。”
沈自青哈哈大笑,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胡吹法螺!你现在去了不过白白枉了性命。”
凉京心中一凉,知他所言不假,当日自己连一招都走不过何谈报仇之事,方才有感而发,此刻不觉面皮发热。
“哎哟!”沈自青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将烤架上的熟肉拿了下来,道:“倒忘了今晚的饭食,喏,给你。”说着撕下一只兔腿丢了过来。
凉京接过手里,酢思良久,突然躬身道:“请先生教我!”
沈自青摆摆手,道:“先吃饱睡足,有事明日再说。”
凉京这才瘫坐在地,只觉得饥肠辘辘,拿起兔腿不顾手上泥渍,大快朵颐,吃到一半困意来袭,整个身心终于放松下来,栽在地上睡了过去。
沈自青瞧在眼里,轻叹一声,自语道:“如此泼赖模样,倒似他七分!”
次日日上三竿,凉京方才转醒,惺忪间寻不得沈自青,爬起身来走出庙外。
雪已停歇,凉风袭来,顿时灵台清明。凉京深吸几口凉气,胸中郁结须臾间消失弥散,说不出的痛快。
“你醒了?”沈自青突然现身。
“嗯,醒了。”
“随我来!”说罢转身朝林山深处走去。
凉京道:“去哪?”
沈自青头也不回,“随我来便是”
凉京不好再问,只得紧随其后。
俩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沈自青双肩稳平,脚下不似移动,一个呼吸却是几丈之地。凉京跟在后面,初始尚能勉力跟住,一炷香后体力不济,便拉了一箭之地。
凉京生性好胜不肯服软,见沈自青全无停歇打算,亦不开口询问,循着脚迹一路跟了上去。
如此半日,凉京已是气喘连连,只凭着一股韧劲硬是撑到了一处断崖台。瞧见沈自青负手而立,正自走神,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沈自青转过身来,问道:“此处如何?”
凉京躺在地上,脑袋一歪,道:“挺好,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沈自青哪里料到他如此惫懒,气道:“睡了一天还没睡够?你再仔细瞧瞧。”
凉京这才懒洋洋坐起身来,四处打量一番,见此台平整开阔,地势虽高,却未见半点积雪,北靠大雪山,南侧起坡处一条溪涧蜿蜒而下。怪道:“这里比起山脚气温反而高些。”
沈自青道:“你可知为何?”
凉京兀自摇头,一脸迷茫。
沈自青解释道:“此处三面环塞,南阳引气,是为四象之地,方圆百里,是最适合炼气的地方。”抬手一指溪流道:“你且下去。”
凉京衣襟尽被汗水湿透,此时已阵阵发冷,瞧着冰凉的溪水,心里立马打了退堂鼓。
“昨日是谁求我教他?”沈自青在一旁饥道。
凉京无奈长叹一声,慢慢挨将过去,“噗通”一声跳入溪中。瞬间冰冷蚀骨,凉京倒吸一口冷气,抱着身子在水中瑟瑟发抖,等了半晌却不见沈自青有任何动静,心中纳闷,忖道:“这莫不是水中炼气之法?”
又过一刻,凉京冻得面色发青,牙齿打颤,再也忍不住开口道:“我..我还要..呆多久?”
沈自青笑道:“自然是什么时候洗干净什么时候便可以上来。”
凉京惊道:“不是..教..我炼气之..之法?”
“哈哈哈哈,哪里有在水中练功的道理,你再不洗澡身子都要臭了,该是好好泡泡。”沈自青说罢一手掩鼻做嫌弃状。
“你...!”凉京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套,气的抓耳挠腮,本欲上岸跟他纠缠一番,转念一想既然下了水,顺手洗个澡也是不错,脱了衣服反而觉得水中阵阵暖意,心生惬意,洗搓起来。
片刻间,凉京已捯饬干净,刚想上岸心里暗叫糟糕,来之前未曾想到要进水里,连套换洗的衣服都不曾携带,转眼瞧着又湿又脏的衣物,打心里不愿再穿上,但又不能光着屁股上岸,一时间左右为难。
“喏”,一套新衣抛了过来,却是沈自青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身黑袍。
凉京连忙抓在手里,上了岸,三下五除二穿在身上,上下细细打量,心中满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