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中乘舟破浪,与在海边远望大海,那感觉完全不一样。在海浪中随风起舞,举目四顾,茫茫海面上只有自己座下这艘船,剩余只有水面。在海滩上见这海船还觉得很是庞大,到了海面,这庞大海船也如树叶一般,易鸣终于理解什么叫水上浮萍。
施船首在行船时,神情专注,做事谨慎,一改沙滩补船时的粗狂模样。王道长则日观水情,夜观天象,保持船只航行方向不出差错,无心理会易邓二人。其余船员也各司其职,忙着操纵船只。唯有王道长的两位随身学徒,还有空闲关注易邓二人动静。
“他们倒是好雅兴,居然又在船尾钓鱼。”一位学徒出来给王道长更换茶水,见易邓二人无所事事,坐在船舷上垂钓,顿时没好气,转头就跟另一位学徒抱怨。
这边厢,易鸣拿着一根鱼竿,邓涣则捧着一本书,脚边放着一根鱼竿。这船上也就易邓二人没什么安排,施船首只要他们两人不阻碍船员活动,就不去理会,王道长则暂时没功夫。易邓也乐得自由自在。
没多一会功夫,有鱼咬钩,鱼线一下绷的老直。“咬钩了。”易鸣喊邓涣。没想到,易鸣一心钓鱼,反而不见鱼咬钩,邓涣三心二意,时不时就有上钩者,这难道真是愿者上钩?
邓涣提起鱼竿,没费多少心神,将一条尺半的海鱼拧了上来,不过两人也不识得这鱼的品种,将鱼提出水面,欣赏片刻,又将鱼丢回大海。
“你们这是闹哪一出?钓起鱼又丢回去,白费功夫。”有位在船尾操作的船工,见不过眼。
两人相视一笑,没说什么。那船工也没工夫理会两人,提了意见后就自顾自的忙碌起来。
海船往东行了五日,远离南明海岸,直到王道长喊停,言道再往前就是东云龙洲的狂暴海区域。船只转头往北,此时不是季风时节,幸得王道长精擅水系术法,船只借水力而行,速度也不慢。就这样,大家行船十多日,王道长终于发现到了熟悉的商路。他们要尽快赶到商港,毕竟这次因为风暴,已经延误了二十多日,加之还要卸货、转运,船东需要安排货源等等,一切都需要时间。而离船只往云龙洲的洋流季,只有不到月余,他们需要尽快赶到商港。
后面的行程,可谓无惊无险,都是行老了船的,又在熟悉的海域,加之王道长时不时的出手相助,商船没几日就见海鸥在远处盘旋,快见到陆地了。
易邓二人比船员更为欣喜,他们都少离大陆,这次坐船坐了二十多日,见多了碧海蓝天,现在见到大陆,终于有种回家的感觉。
东唐吴府海岸的云龙港是南金蝉洲上赫赫有名的大商港之一。这处港口之所以有这样的荣誉全赖与东方的云龙洲贸易往来,就连港口的名字也是源自于此。商人们把南金蝉洲特产的宝石和丝绸、茶叶、金属运往云龙洲,再买回香料、珍珠、珊瑚等可在西方卖到高价的珍品。一来一往的贸易,利润甚至能达到成本的十数倍,甚至数十倍。若非两地之间海路遥远,中间又有号称狂暴海之称的危险地带,只有熟悉海路,经验丰富的船长才敢带队,还需要在特殊的洋流季才适合通行。
云龙港的灯塔上,程府外务二管事,一早就攀上灯塔,远远眺望海面。上月,程府的一只船队没有按计划如期返程,他就从城中赶到港口候命。幸好过了三日,半只船队到达港口,这只破破烂烂,仿佛被蹂躏过的船队带来了喜忧参半的消息,船队快驶离狂暴海时,突然遇到大风暴,有船只失去航向,也有船只当场覆没。喜的是,船队首舰“安福号”损失不大,货物也安然无恙,而且事故发生后,抢救起多位落水船员;忧的是,副舰“安平号”不见踪影,随船的王仙师和他两位学徒,以及此次贸易,特为唐国王室准备的礼物也在该船上。
虽然王仙师的同门师兄,上清门李仙师占卜得知,王仙师和安平号都安然无恙,但一日不见船舰返程,一日不能安心。这些日子,程府老安人已经另外安排,寻找合适的礼物,可惜其他礼物再珍贵,也比不上船上那一件珍品。
就在二管事以为又白费了一日功夫时,有人对着他喊,有船来了。二管事打眼观瞧,真有一船往港口驶来,船上桅杆挂着黑底金字“程”,应该是船回来了。
等二管事从灯塔爬下,又骑马飞奔港口下落货物的码头,那船才将将靠岸。幸好现在不是货物吞吐繁忙季节,云龙港又有是得天独厚的天然深水港,安平号能靠帮停靠,无需通过小舟转运。
不用码头上的人员,程府在港口自己有养一支劳工队伍,加上船上水手,船上货物被有条不紊的运了下来,而二管事最关心的那件礼物,则安放在船上密室。二管事亲自上船,与王仙师和施船首共同验看,等确认礼物没有问题,王仙师重新将箱子做了封存。箱子在二管事亲眼监督下,由程府的家将看守,护送上了马车,直奔平安城的程府老宅而去。
等货物被搬运完毕,船上的水手以及两位旅客(易邓二人)才被放行。船上水手要么是唐国人士,要么是在云龙洲招募,有程府签保,官府逐一核对资料便放行了。唯独易邓二人,是在南明上船的,既无明国的通关文书,又无唐国发放的凭证,按照港口规矩,易邓二人只能在港口的客栈暂歇,不能离开港口。直到有唐国本地人作保,缴纳费用后才能放行。施船首拍着胸脯保证,等易邓二人在客栈歇息一晚,找人作保的事情就会处理好。“若不是王仙师需要跟车,凭他一句话,港口的人定然不敢为难二位,还请暂歇。明日我来请二位进城饮酒。”
施船首倒是信人,第二日一早,他就带着办好的手续,前来迎人。三人两马一驴,施船首领着易邓二人出了港口,沿着官道,进了一处江南园林。这江南园林与荆楚之地的又有不同,依水而建,水石相映,又多花木,讲究一个山水自然。比之湘州所见,少了一丝贵气,而多了一丝自然和谐。
这园子看着不大,但掇山、叠石、理水,兼之花木,突出了山水之美。花木中有一石桌,上面摆着几碟点心,又有一壶清茶。施船首施施然请二人坐下,与船上相比多了几许文雅,而少了几分豪迈。看着施船首在不同场景下,不同表现,真是妙人也。
施船首以茶代酒,相请易邓二人。不久,园林中又来了一位老者,施船首忙起身介绍,原来他是这处园林的主人,也是施船首船队的船东,乃卢国公的堂侄。这位程船东听闻船舰飘落到了南明,幸得二人指点,才返回唐国,甚是欢喜,又听闻二人得王仙师青睐,更是决定做好结交之心。
“这次施公实在是辛苦,应该好生休息。只是听闻两位义举,施公又应承通关文凭之事,所以厚颜请代为引荐。二位果真是骨骼清秀,灵气逼人,日后定然有一番作为。”那程船东做惯了生意,夸起人来是赞誉之词绵绵不绝。“不知二位有何打算,若是有用到小老儿的地方,只管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