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杨贤、杨誉、吴靖云在厅中,壁上挂着海边盐村的地图,三人站在地图前。
杨贤用手圈出海边的盐村,那盐村与外面只有向西一条路,向南一条路,两条路离盐村十几里处各有几路汇入,通往各地。
那官兵就设在这路口处,查记各家运出的盐,为查私盐,近日官兵在路口严加查守,却一无所获。
杨誉道:“查得这么麻烦,若能得到那盐村里卖盐的账目,与官兵所记数目,一对便知了。”
杨贤叹道:“这盐村岂是地方官府能查的,别说查,官府近都近不得,买盐人也停留不得。守在盐村的人,可都是下面派下来的,官府也只能在路口查了。”
吴靖云问道:“那运盐路上呢?”
杨贤道:“路上也有些许官兵偶尔巡查,可运盐车只有这两条路可走,走这路就必须经过路口的检查。而且官兵有限,只为查这私盐,官府也不会派太多官兵。”
杨誉又问道:“那现在呢?打算怎么查?”
杨贤背过手,走向正位坐下,道:“盐也许是从别处来的,再过些日子,再查不到,官府要向别处查去了。”
吴靖云继续看着地图,问道:“伯父,那离这盐村最近的别处制盐的地方,有多远?”
杨贤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像这盐村这么大的,要两百多里。”
杨誉和吴靖云对视了一眼,杨誉道:“从这么远来,可不值当。”
杨贤一手抚着茶杯口,目视门外,淡淡说道:“让官府操心去吧,我们一年除了固定的那些,还给官府打点不少,该他们操心。我们家还有些底气,过两天我再去一趟,跟你大哥一块回来。”
吴靖云有些犹豫地问道:“伯父,如果这样下去,真的不碍事吗?”
杨贤自然是担忧的,卖的盐少了,这大盐证也就不能尽其用了,买盐证该花的钱一分不少,进盐的钱无奈少花了些,但进门的钱可是少了更多,即便如今杨府家大业大,但也会有所折损。
但杨老爷也见过风浪,心里有所准备,此时已经从容了,只道:“不碍事不碍事。”
吴靖云手指地图,道:“伯父,这里呢?”
杨贤杨誉都看向了吴靖云指的地方,那地方正在盐村向西的路上中间靠上处,横着一处山崖,离路不远,横向连绵几里,竖向却不长。
这山再靠上,还有一条路,从左下方而来折上而去,这路正是从官兵把守那路口分岔而来,与出盐村的路正好夹着这山。
杨誉问道:“你的意思是——这盐翻过这山?”
杨贤笑了一下,道:“靖云,这地方官兵自然看过,那山崖虽然不似那名山高岳,但高二十六七丈,且面向那出村路的那边,可是几乎垂直于地面,翻不过去的!又没有那么长的绳索,只一个人都难过去,更何况带着盐?”
杨誉看着地图,也没多想,道:“我和师兄的话,未必不可以。”
杨贤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是有江湖中人从中作梗?”接着又放松下来,道:“不会不会,你们有轻功,人可以上去,带着重物,也可以上去?”
吴靖云从容应道:“这么高,确实不容易,但,还是得真的到了那才知道。”
杨誉见杨贤在想些什么,赶紧偷偷拽了下吴靖云的袖子,吴靖云也想起了下午杨誉说的话,明白了杨誉的意思,转身走开了地图。
杨誉心想既然父亲想得开,也就不给他们师兄弟二人找事儿做了。
杨贤站起身来,事情也许有转机,终于还是问道:“那你们可愿走一趟去看看?”
杨誉站在吴靖云身前,眼神有些躲闪,道:“爹,我看这山崖这么高,带着重物确实不易,即便是有江湖中人参与,轻功了得,能带着盐过去,又几个人能干?几个人能带多少?
再说了,官服一向不管江湖中事,江湖中大小门派也向来与官府无瓜葛,也不冒犯,泾渭分明,又怎么会……”
杨贤直接问吴靖云道:“靖云,你看呢?”
吴靖云走到杨誉身侧,看着杨贤道:“伯父,师弟说的有道理,也许确实该往别处查查了。”
杨贤心里明白杨誉还是不想参与太多家事,只好作罢,道:“既是这样,那就算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今天赶路回来,去好好休息吧!”
吴靖云杨誉两人心照不宣,答应了一下便要走,要走时杨誉突然想起今天回来时,自己把剑放在一边了,转身去拿。
杨贤看着杨誉手里的皎月,忽然想起自己曾在那海边见过这相似的剑,脱口而出道:“昨日我与你大哥在那边,倒见过跟你们相似的剑,样式相差无二,只是剑穗不一样颜色。”
师兄弟二人站住了,已经走到门前的吴靖云缓缓转过身来,杨誉紧握了手里的皎月,问道:“爹,是什么颜色?”
“那颜色倒鲜艳,记得是橙红。”
吴靖云看着杨誉,杨誉看着吴靖云,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二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多了坚定。
看着吴靖云和杨誉二人的神情,杨贤才想起来遥川先生说过的三把剑,恍然大悟道问:“你们意思是,那是那把……骄阳?”
杨誉问道:“爹,那人容貌你看清了么?”
杨贤道:“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背影,只是这剑穗显眼,便有些印象,那人身旁还有个人,应是他的同伴。”
吴靖云又问:“伯父,您是在哪遇到的?”
“就在那路口不远的客栈外。”
“我们明天就动身去那边。”杨誉不假思索,又走到吴靖云身旁,拍了下吴靖云的肩膀,“也顺便看看那山崖。”
吴靖云却想立刻动身,被杨贤劝下,那日见过之后,杨贤便再没见过那人了,那人已走了这么久,连夜赶去也难遇到了,明日再去打探也不迟。
二人别了杨贤,各自回屋,夜色寂静,虽然都是寂静,却与御风谷的寂静又有些不同。吴靖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满天繁星,又看着放在一旁的残星,良久才闭眼,入谷时的那些画面又依稀浮现在眼前。
第二天早上,师兄弟二人牵出了马,准备动身。杨贤、杨夫人和杨曦都出来送。
杨夫人抱怨杨贤,两个孩子才刚来,就让他们往外跑,杨曦只是让吴靖云早些回来,杨贤嘱咐二人小心,自己今日去官府走一趟,明日再过去。
出了城,二人快马加鞭,一路向东,往盐村方向而去,师兄弟这一路也没多说话,马不停蹄地赶。
西边的天微红,二人已经来到了杨贤所说的客栈,杨誉的大哥杨荣与杨府几人正在这客栈里。二人下了马,望着西边橙红的霞,看得愣了神,似乎就在眼前,又遥不可及。
进了客栈,杨誉即问店家道:“店家,这几日可有一个拿着像我这样的剑、剑穗橙红的人住店?”
店家回想了一下,想起确实见过那橙红色的剑穗,确实显眼少见,如眼前这少年的黑色剑穗一样少见,答道:“确实见过您说的剑,只是他吃了饭便走了,没有住店,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吴靖云连忙问道:“往哪去了?”
店家无奈笑道:“客官,这我哪知道啊?”
吴靖云杨誉面面相觑,正有些失落时,杨荣从客房下来,看见了二人,有些诧异,家丁今日早些时候才说二人回了家,这会儿怎么就来到这儿了?
杨荣心想一定是父亲让他们来帮忙了,唤道:“二弟!靖云!”
二人回过神来,看见杨荣,应了大哥,才想起杨荣也在这。
见了杨荣,杨誉却有些不自在,杨荣问道:“是爹让你们来的么?”
杨誉应道:“也是我们自己想来。”
杨荣有些出乎意料,道:“你怎么倒上心了?”
杨誉一时语塞,道:“我们现在去那路上看看。”
杨荣拦道:“天都快黑了,去看什么?歇息一晚,明天我带你们去吧!”
吴靖云应道:“好,那就明天大哥带我们去。”
吴靖云看了杨誉一眼,看出了杨誉的不自然,杨誉本是不掺和家事的,现在满是别扭。二人也都知道,人已经走了三天了,早就走远了,去向也不知道,只能等明日先和杨荣一块儿去那运盐路上看看了。
杨荣正要回客房去,吴靖云问道:“荣大哥,你前两天可有看见一个拿着红穗剑的人在这儿出现?”
杨荣摇摇头,只道没留意没见过,便回去了。
吴靖云杨誉还想在附近打探打探,正欲走出门去,忽然有人叫住二人:“二位寻的可是一位手持橙红剑穗的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