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绝大部分酒楼不一样的是,哪怕身在大厅这人多口杂的地方,至味楼这家新开业的酒楼也表现出了它高大上的气质。
听不到喧哗声!
哪怕不少人言语,也只是带起了一阵轻微的嗡嗡声,这在其他酒楼几乎不可想象,身在大厅就有种花了大价钱搞了个包厢一样的错觉。
“这至味楼风格倒是不错,只是这菜肴未免太贵了些。”
大厅中,刚刚点完菜的一桌,四个衣衫亮丽的中年男子品着茶吃着果盘闲聊等上菜,对于这高雅的装修风格自然是肯定的,对那高贵的价格当然也很有意见。
“欸~贵是贵了些,但以你贾老板的腕子,还在乎这一两个小钱?”同桌一个富态的头戴方帽的中年人笑眯眯地回道,左手一枚硕大的白玉扳指几乎完全埋没了那根粗短的大拇指,让人一眼瞧去,愣生生以为他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酒盅。
被称为贾老板的干瘦长脸男子摇头摆手道:“嗨,要不是咱们来得晚,占不上位置,非得去那顶楼瞧瞧是个什么景儿。”
“那是那是。”
“贾老板豪气!”
······
同桌三人也不拆穿,做生意嘛,和气生财,面子得互相给才行呐。
至于顶楼,以他们的身家,自然是去得起的。
但,八百八十八两的入场费不知道吓倒了多少人,没那个地位和实力,硬要上去也不是不行,出得起钱,住上边儿都成呐。但生意圈子里的人大都能混个面熟,事后指定要被人在背后议论打肿脸充胖子这回事的,自己也心疼的肝颤儿。
得不偿失。
除了顶楼,还有就是三楼了,雅间儿八十八两,不算在消费内!
二楼还有玄机。
靠近大厅这一侧,只两扇屏风打个隔断,一侧是过道,另一侧便是直通三楼的空旷大厅了。
这儿与一楼大厅没有分别,但过道之外,临街或者临窗的位置,都是一个个单独分离出来的小隔间,跟三楼自然是无法比拟,但比大厅与二楼围栏边这两档稍高一点层次。
包厢价:八两。
这天价悬殊的入场费,层次分明,一开场就将这南区的生意人们分出了三等,至于顶层,那真不是一般人去的地儿。
一楼大厅和二楼稍稍隔断的这种,没有场地费,只要你脸皮够厚,哪怕你只点个最便宜的菜在这儿坐一天,依旧给你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二楼包间则更加了几分保护隐私的感觉,同样不会被吵到,更不会被打扰。谈个生意会个好友之类的,都是可以的嘛。
八两银子,很贵吗?
三楼就是给那些大老板准备的了,既能有足够的牌面,不让生意伙伴看低了自己,又能得到极好的服务,对于他们而言,八十八两这个前置代价,是稳稳可以接受的。
顶楼......
除了皇亲贵族或者败家子儿,应该没谁会去,本身也不指望拿这一层来赚钱,总要有个鸿沟来彰显一下特殊地位嘛,要不然八十八两就封顶,高大上的感觉瞬间就凭空消失了一半。
这些都是姜圣灵通过文宇给出的指导性意见,至于具体价位的标定,还是由酒楼大掌柜来定夺,没想到竟然真的一分没改地给定下来了。
大厅贾老板那一桌,并未等待太久,小半刻钟而已,比较方便简单的四道凉拌菜和小炒就被两个伙计端了上来,鲜亮的颜色以及那引得唾液疯狂分泌的香味儿让人食指大动。
仅就色香这两条而言,就让他们眼神明亮了几分。
兀自矜持地趁人不察觉悄悄吞了吞口水,结果却看到同伴们不约而同地眼神飘忽,互相尴尬一笑,取筷。
“来来来,动筷,动筷,尝尝这佳肴是否当得起这银子。”
互相客套招呼了一番,夹起那再寻常不过的白菜放入口中,本身食量一直不大的贾老板,眼睛猛地瞪大。
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几乎是下意识地吮了吮筷子尖儿,竟然有点儿想哭的冲动。
贾老板以前是个苦命人。
小时候家里穷,吃着菜根儿活下来的,后来连年战乱,一家四口上顿不挨下顿,母亲因没钱买药病逝,父亲冒险进山狩猎,结果一去不回。
比他大了五岁的兄长,靠着卖力气换来点儿口粮养活兄弟二人,后来边关战事吃紧,兄长应募入伍,换来的钱全都留给了他。
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着破败的小院子省吃俭用,等着哥哥回来。
结果这一等,就是半年,却只等到了十几两银子的抚恤。
兄长唯一留下的,就是一柄只剩半截手掌长短的木头玩具。
这东西,他很熟悉。
这是知道了兄长要上战场杀敌,自己用家里豁了口儿的菜刀刻出来的刀兵,是护身符。虽然丑陋,但兄长还是很开心地收下,贴身收着。
只是此时它只剩下了刀柄还留着,黄白的木色不见了,只剩刺眼的暗红。
十几岁的小贾离开了那个地方,带着哥哥用命换来的那十几两银子,独自闯荡。
从酒楼杂役开始干起,二十多年的艰苦历程,让他收获了无尽的辛酸悲苦,却也攒下了不菲的财富,但他最忘不了的是那靠着自己双手换来了第一笔钱,买了一个馋了很久很久的肉包子,尝到那热腾腾香喷喷的味道时,那香甜混杂着苦涩的滋味儿。
好吃么?好吃!
但有些人再也吃不到了。
就像现在,他有钱了,哪怕几两十几两银钱吃一道菜,也不会真个儿肉疼,但当初紧紧揣在怀里硌得他肋骨疼却仍旧不舍得松开一点点的十八两银,却是最值钱的最贵重的东西。
有些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触动你心中最致命的柔软。
一直被夫人诟病守财奴一样有钱还不舍得吃的贾老板,眯着眼睛笑了笑,咧嘴道:“哎呦,这醋溜白菜可真酸呐!”
同桌争相尝了尝,心头诧异,还好啊。
“还别说,这味道真是独一份儿了!这么些年走南闯北的,我吃过的好物件儿也不少了,能把这普普通通菜色做出这个味儿的,还真没有,就奔着这个,这银子呐,值!”
另一位老板砸吧着嘴赞叹一句,赢来了其他人的附和。
几乎每一桌,都不时跳跃着类似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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