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四颗明亮的瞳仁中都翻涌着无边无尽的激浪,好像要奔腾而出,交汇成一片波澜壮阔的海洋。
不管最后谁能当上大燮王朝的王主,紫流飞,都是横亘在他们前方的最大的敌人。
“等等,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紫流飞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你们根本不清楚,想要杀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楚风暝突然出来浇了一盆冷水。他不是要跟燮灵霄作对,只是,作为铜铃乡的职掌人,他深知紫流飞的阴险和强大。他曾经派二十位乡人—个顶个都是武林高手—前去暗查紫流飞的底细。可是任务刚刚下达不过半天,便在铜铃乡门口收了这二十个人的尸。论武功,他们未必比池渊和燮灵霄差,况且还有经世的老练和沉着,但即使是这样,却也连探听消息都办不到。现在池渊和燮灵霄竟想要紫流飞的项上人头,不说是痴人说梦,也算是一派胡言乱语了。
“紫流飞不过是个宰相,就算他武功盖世,身份显赫,可我们人多,而且燮灵霄手里的燮御庭军再加上我手上的军队,怎么说也占了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了。余下的三分之二都各自握在一些封地的领主手中,他一个人怎么和我们一群人作对?”池渊扛着他的淬火,信心十足地分析道。
“你在宫里呆的时间不长,根本不知道紫流飞都做了些什么。别说余下的三分之二兵力,就连你的军队里有多少人被他收买都是个未知数。他的手段比你吃过的米粒儿都多。不管是金钱利诱还是强权威逼,总之他笼络了大批朝臣和将军作为自己的势力。而且,我总觉得他跟凤鸾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王主陛下和王后娘娘为什么都任由他摆布?”楚风暝越说越起劲儿,他心底也对紫流飞这个人物有诸多猜疑,一时间说得池渊哑口无言。
池渊看了看楚风暝,又看了看燮灵霄,问道:“燮灵霄,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燮灵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又道,“而且风暝猜得没错,紫流飞何止跟凤鸾殿有关,方才母后告诉我,他正是凤鸾殿的尊者。可是这又如何?我的武功是跟他学的,我自知敌不过他,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么?”
“不……”
“更何况,更何况芷轩已经死了!你让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吗?”燮灵霄一捶床案,几欲跳起,如同一座忍耐了几百年的火山一夜之间喷薄而出。他果然还是放不下芷轩,泪也流过,怒气也散过,倘若不紧接着把他想做的一并做了,他肯定会活生生憋死!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也罢,随你去吧。”楚风暝登时感到心如刀绞,他的燮灵霄,他这一世唯独喜欢的男人燮灵霄,为了给别人报仇,不惜一身犯险。他劝阻还有什么用?
楚风暝落寞地走出房间,连头也没回一下。
池渊目送楚风暝远去,又看了看此时有些后悔的燮灵霄,无奈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暂且就把紫流飞作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想想该怎么对付吧。”说罢他也离开了。
燮灵霄一个人坐在床边,形容枯槁,面如死灰。刚刚楚风暝离去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一般,在他的心里吹起一层流离的粉末,随风散尽。
燮灵霄捂着莫名发痛的胸口,惶惶然不知所措。
直到那一刻为止,燮灵霄都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是在为谁跳动……
萧毓晨在“世外桃源”住了半个月,每天在各种草药的内服外敷之下,身上的疼痛已经轻了不少。这几日那个叽叽喳喳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面虎不在,没有人欺负他,虽然有些寂寞,但总算可以安心修炼了。
吃过早饭,墨子喻带着萧毓晨进了林子。这山谷之中不仅气候与外面不同,还有许多奇异的自然现象也是萧毓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林子尽处是一片山石,却不见可以通向外界的山洞—这里是林子的另一端。不知为何,总感觉这里始终吹着一股不知哪里来的风。按理说这里是琅莠山的内部,应该是起不了什么风的。
萧毓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树木,从下向上看去,只见下面的叶子只是随风轻颤,可是长在顶端的叶子却几乎已经掉光了。难道风是从上面吹来的?
这时墨子喻拍了拍萧毓晨的肩膀,然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儿巴掌大的石头,向高处抛去。然而,石头却在达到和秃枝一样的高度时,突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冲出十几米远。
萧毓晨惊讶地向对面的山石上望去,同等高度处有一块儿略微向前突起的石块儿,挡住了上面的景象,但风一定是从那里吹来的。
“这里感觉不到,我们上去吧。”说着墨子喻勾住萧毓晨的肩膀,略施轻功便跳上了那块儿突起的石台。
原来石台上面有一道宽约三寸的山缝,二人还未及落定,便有一股强风迎面袭来。萧毓晨定力不足,险些像那石头一样被吹飞出去,好在墨子喻即使按住了他。
墨子喻的胡须在疾风中凌乱地飞扬着,像是在水流中摇曳起舞的白色海草。萧毓晨在强大的气流之中早已喘不过气来,可墨子喻却仅仅是憋着嘴,眯着眼,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他从腰间拔出一把伤痕累累,剑身已被磨损呈锯齿状的长剑,气定神闲,全神贯注。如同猎豹在出手前最后的凝视,他的眼中闪过一瞬金色的光点,紧接着光点坠入黑色的瞳仁,手中的剑卓绝地劈下—
萧毓晨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狭长的山缝,方才从里面吹出的强风竟在刹那之间凭空消失了!
“墨前辈,这是……”可是还没等萧毓晨问出口,那股强大的气流便又弹了回来,萧毓晨顿时又被吹得眼歪嘴斜。
于是墨子喻又把萧毓晨带回了地面。
“你方才叫我什么?”
“墨前辈啊。”
“嗯……从今天起,你得叫我师父了。”墨子喻满怀期待地望着萧毓晨,在听到他叫了自己一声师父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父,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如果说强风是所谓的“狭管效应”的话,那么那三秒钟的空气停滞又是什么原因呢?
墨子喻笑了笑,很有成就感地说道:“方才我使的就是天地诀第一式,凛然。运用内力在出剑的瞬间聚集一道强大的剑气,这个剑气与迎面而来的强风相消相抵,便会形成风停了一样的感觉。”
这便是天地诀,仅第一式便能开山劈石,断风兴行气。这凌空一斩,凛然剑气咄咄逼人,剑未至而气先行,杀人于无形无迹。萧毓晨望了望墨子喻手中的残剑,即使是这样破落不堪的剑锋也可以卷起爆裂狂风,所谓善书者不择笔,说的就该是墨子喻这种人。
“我是要学会这种招数吗?”萧毓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仿佛是在怀疑墨子喻在开玩笑。他想起叶秋旻那天对自己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天地诀的”,当时他还以为那是叶秋旻对自己的蔑视,现在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凛然是天地诀中最简洁明了的一式,只要能熟练运用内力,技巧上的要求是很低的。”
“可是您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哪来的内力啊……”
“你没有,可是芷轩有。”墨子喻两只手压在萧毓晨的肩上,如托付重任般说道,“虽然轩儿的魂魄已经散尽,但他的内力还在这身体里沉睡着,自你来到大燮王朝之际,便一直拥有这份能力,只是你尚未发觉。而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教会你如何才能运用内力。”
一提起芷轩,墨子喻的表情便不自觉地充满信任和惋惜,如同慈父在回忆自己的亡儿。
萧毓晨听闻芷轩是在两年前被册封为将军到灏州拜访芷岚时,无意中从上方的缺口处掉进了这片山谷,并与墨子喻和叶秋旻结识。他当时掉在了一棵古木的树杈上,只是受了些轻伤,墨子喻认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加之当时的芷轩虽然年仅二十,却也很有思想,对当朝宰相紫流飞的越权行为十分气愤。于是墨子喻便将一切真相告诉了芷轩,加上叶秋旻,三人一起策划了推翻紫流飞政权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