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握着双剑,却不像是要攻击的样子,反倒尽可能地贴着自己,似乎是把剑当作了长条状的盾牌。
老师的双剑施展的不是那般缭乱的剑术,至少在近身以前,剑势剑招可并不繁复和炫目。
两剑同时出击却是先后降至,凉生睁大了眼,他生怕老师不收手要叫他挂彩。领头的一剑在就将抵达的时候如盘蛇扑咬速度骤升,凉生看到剑尖在眼前放大,他感觉心脏跳得很快,一蹦一蹦地像是只求饶的小兽。他没来及用与之相对的手出剑阻挡,凉生感觉眼珠都要跳出眼眶彻底落到剑上去,却只是侧目着看到剑一毫一厘地接近又一寸一寸地从身侧离开,老师的剑滑落身侧。他才把视线又摆正,相较慢些的后手剑已是紧接而至。凉生分明地出剑了,他以为算是看到了一些剑路,正想抢先截住剑为刚才的无力做补救。可方才是快的不可阻挡,现在却是慢的迟迟不来。凉生提前做变化却是为老师的剑让了路,让它顺通无阻。眼看着剑又要落到凉生身上,在凉生不敢闭上一秒的眼前,剑又擦身而过。这时候凉生就像是躺在地上的刺猬,那柔软的腹部与尖刺同时示人。
左右的威胁就那样停在那里,凉生的汗水却是不受控地落下滴到地上。
“一片叶子不似重物是有快有慢无从预测轨迹的,你接的住果子,却是难抓住一片叶子。叶子凭借着风而这样飘忽不定,剑依赖着人而这样捉摸不透。”老师在凉生绷紧了高度集中的时候把话说了出来,接着才把双剑收回。全然没有注意凉生所谓的“尝试”里的退却之意。
“老师,我尝试以后,还是觉得这并不与我合适。若是您还要苦苦相逼,那我只能告辞了。”凉生终于缓过神,说着就把双剑对准按牢,合成一把,插到了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三年,我只要你三年。我会给你举荐的名额做弥补,让你提前参加文举。至于其它,我也会帮助于你,这样如何?”老师的话落在耳边,让凉生惊喜异常。举荐的名额可非比寻常,这意味着凉生参加文举时的作答和文卷将受到重点的审阅,同时会受到考官的青睐,因为那相当于一位老师的担保。脱颖而出,顺利通过的机会也不言而喻。更何况,老师似乎还会兼顾于对他课业的帮助和教导。
凉生几乎是立时回头俯身把剑拿起来了,大声说道:“老师,我义不容辞。您这样尽心尽力,学生一定认真学习..并且练剑,不辜负您的期待。”他脸上的微笑又同刚才的为难全然不一样。
“很好,那把衣服脱了吧。”老师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句话了,只留得凉生一脸震惊。
凉生看着那不容辩驳的视线,这才把上衣和内衬脱去,只留得裙裤。万幸凉生没穿着书院的别腰带的袍子,不然脱下就显得过分清凉了。
可是老师似乎还不满足又看向凉生带着花纹的锦履,凉生只得赤脚,踩在腐烂的叶片铺满的褐色软泥上。
“比起让你看我展示双叶剑派的剑术,倒不如让你的身体先记住好了。”老师把理由慢慢说出来。
凉生不太理解,不过也许并不那么需要,因为换成双手剑柄的老师走了过来,对着凉生毫无怜悯地施展着如暴雨倾盆的双叶剑法,凉生逃窜,两只小脚不敢停顿。
被不断拽住的竹杆哗哗作响,可落下再多的青绿竹叶,也难以遮掩那双眼眸,几乎是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到凉生身上。
也没过多久。。。
凉生躺倒在地,气喘吁吁,身上遍布了红色的痕迹。但实质上凉生并不太疼,他只是有点累了,而且全身气血都在翻涌。
因为老师的出手并不用力,那迅猛无比的敲击,其实只如用手掌拍打叮咬着你的蚊子的力道相当,之所以到变色的地步,只是因为凉生被怕打了过多的次数罢了。老师粗鲁地把凉生扒拉起来,把剑递到他的左手。同魔鬼一样的低语在耳边响彻:“现在正是练剑的好时候,别枉费我对你的鞭策。”
凉生站起,按着指示一步步出剑,凉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剑好像要从手中飞窜而出,出剑的时候,与其说是自己在出剑,倒不如像是剑在带着他整个人往前。
身的上每一道红痕都是翻涌的气血和涌出的力道,即便是发麻的脚底也在汇聚着一股热意。凉生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个烧柴的火炉,他不知疲惫得挥剑,劈砍又出剑刺击。
就这样一遍又遍直到彻底停歇冷静,凉生脱力颤颤巍巍地就要倒下,老师扶住那汗水淋漓的滑溜后背。
“双剑的开始是需要一只手一只手练的,而快慢变化应当先从快开始。你往后的任务都应当用左手练快剑。反正你左右手可以同时使用,不妨左手练剑右手忙碌课业好了。”在凉生最虚弱的时刻,听到的是这样的一番话。
。。。。。。
郊外野游,书院常常有这样的举措即是调剂学生学业繁琐的压力,也是给予学生文章诗赋的灵感,甚至于想到一些更深层的感悟。
黄黑相间的多足长虫,如是背着一张白纸的奇异蝴蝶,繁茂到不见空隙的绿色大山,在路边肆意围满的杂草与野花。
“到这样地方来,身心舒畅,只觉得天地浩大都在吐纳的一吐一吸之间,胸中似乎就藏纳着这番天地。真的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味道。”一个身材高瘦,衣服锦绣华贵,拿着折扇,腰佩美玉的男人说话,仅从头上规规矩矩的书生帽里看得出是书院的学生。
“方兄,心胸开阔,有这番见解,倒是也并不奇怪。我看到这花草鱼虫生机盎然的景象,也生得别样的体会,只觉得生灵降至于世,真是巧妙至极的一件事。有时候沉静下来,似乎就与这方小天地,你我不分,交融于其中了。凉生,你怎么看。”穿着不知道以何种兽类皮毛制成的蓝条金线靴的学生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真的有那份境界在,他回过头问向落在后边的凉生。
凉生自练剑以来,已有一年半载,这次野游也还是得到老师首肯才出来的。当他被询问的时候,他注意到不寻常的地方,草深的地方似乎有那么一些不一眼的东西在蠕动,他因为练剑的缘故,双眼并没有像那些挑灯夜读的同学一样患上视近怯远的病症。
为此虽然他听到了询问,却是没有做出反应。“凉生怎么了?”第二遍的询问,迎来的却是凉生突然的拔剑,左手出手只在一瞬,那颗危险的三角的蛇头还没完全探出草丛,剑尖的一截已是没入其中,只不过一刹那的时间,蛇头落地,血和鲜活地扭动的长绳一样的蛇身飞洒和狂舞。
凉生左右的人一惊,尤其是那个回头切近的学生竟然一下抱住了身旁的公子爷,惊声尖叫起来。
“我倒是明白一件道理,即便是在怎么有感而发,身心舒畅的境地,也要有时时刻刻准备的警觉。倒不是说什么,我只是想生活在丛林的动物也许没有那么多感慨的闲余。方兄,陈姑娘,我们虽说是来郊游,也得有所防范啊。”凉生对着前面好似鸳鸯嬉游的一男一女不禁有感而发。
凉生口中的方兄即是那公子爷,至于那陈姑娘则是那个紧紧抱着方兄的尖叫的人。这两位青梅竹马是早已拜过堂的,这样亲昵的举动倒也不过分。若花早百年前就有允许女子学文学武的开明之策了,得益于此,这两人才能在书院共读,还能借着公费在此共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