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了峡谷和公园的主人之后,我发现只有把钱交到一个有公德心的人手中,钱才有可能为我们的社会公益事业作贡献。至于皮坦克里夫公园,我全权委托给罗斯博士来管理,还听从他的意见请了一些可靠的人和组织一个管理委员会来打理。在罗斯先生还没有向他们提出任何想法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设想把它变成这个城镇的公园。当他们听说即使50万英镑被套牢,还要承担5%的利息,但这个公园也主要是为丹佛姆林的人谋福利时,他们都很诧异大家想法的一致。
管理委员会把峡谷作为公园开放距今已经有12年了,如今这里到处是鲜花,到处是欢笑的儿童,还吸引了很多附近城镇的居民来游玩。这个管理委员会完美地达到了委托书的要求:
给丹佛姆林居民们的单调生活增添更多的“色彩”,给他们—尤其是孩子们—欢乐和幸福,以及一个美好的生活环境,让家乡的孩子们长大后在回想往事的时候,不管离家乡有多远,都能感觉到童年时代是多么的幸福和美好。如果你们的劳动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你们就是成功的;反之,则是失败的。
这段文字让我获得了前加拿大总理格雷伯爵的友谊。他写信给罗斯博士说:“我必须认识一下今天早上在《泰晤士报》发布那个消息的人。”我们在伦敦见面了,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格雷伯爵也是我捐给英国的一个1000万美元基金会的监管成员。
就这样,皮坦克里夫峡谷成了目前为止我所做的社会公益事业中最令我有成就感的一个。它让我还给了我们莫里森家族一个应有的公正的回应,曾经被地主们驱赶出峡谷的家族如今永远成为了给丹佛姆林的人们带来峡谷和公园的标志。这是一个真实的浪漫传奇,超过了任何一部小说的构想。我听见有声音在我耳边低语:“你没有白活一世。”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这是我在其他公益事业中所没有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我停止聚积财富,转而从事捐赠事业,至今已经有13个年头了。如果我当时挣够了下半生的花费就早早退休,去享清福,那么我无论在聚财还是散财方面都不会成功的。但是,我有阅读、写作和演讲的习惯和爱好,我还有一些在我工作时认识的受过高等教育和有修养的知音和朋友。在退休后的许多年,我都不敢回以前的工厂去看看,因为那里会唤起我的许多回忆,几乎已经没有几个比我年长的朋友和我握手,会叫我“安迪”的老人也只有一两人了。
千万不要以为我忘了那些比我年轻的工作伙伴们,或者他们在支持我适应新的生活中没起多大的作用。绝对不是这样的!最令我宽慰的是他们组织了卡内基老兵协会,这个组织将会一直存在,直到最后一个成员死去为止。我们每年都要在我纽约的家中聚会,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因而能一年又一年地持续下去。有一些老部下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参加聚会,我们之间所发生的故事成为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永远记得我和“我的孩子们”的感情,因为我的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们。
我的夫人和我都非常喜欢结交许多朋友,但是这一点都没有改变我们对“我们的孩子们”的感情。她用老兵协会的第一次聚餐给我们纽约的家命名。“首次相聚”就是她所说的,所以也难怪他们选她作为第一个名誉会员,而我的女儿则是第二名誉会员。他们在我们的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虽然我较为年长,但我们仍然是“男孩聚会”。充分的信任和共同的目标,互相之间的体谅和深厚的感情使得我们就像亲兄弟姐妹般相处。我们首先是朋友同时也是伙伴。这一生,我们45个伙伴都将紧紧地连在一起。
还有一件一年一度的盛事,就是我们的文学聚餐会。组织者是《世纪》的主编理查德沃森基尔德。每年他都会引用客人们在这一年所写的作品当中的句子写在卡片上,这很受客人们的喜爱。在这之后的见习演说又在适当的时机调动了整个活动的氛围。约翰莫利是我们1895年聚会的客人,他作品中的句子出现在每个餐盘的卡片上。
有一年,基尔德很早就来到了聚餐会,给客人们安排坐席。但座位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就来找我说,他发现约翰伯勒斯和俄内斯特汤普森塞顿的座位是紧挨着的,他说他们俩正在进行一场关于兽类和鸟类习性的激烈论战,两人在论战中都有些口不择言,正处于势不两立的状态。因此,他要把他们俩人的座位调开。我当时没说什么,但悄悄溜进餐厅,偷偷地把座位又换回来了。可以想象当基尔德先生后来发现他们俩人坐在一起时有多惊讶了。但结果如我所愿,他们和解了,并且还成为了好朋友。可见,如果你想成为和事老,那就让敌对的双方在一个必须保持文明状态的场合坐在一起。
伯勒斯和塞顿都很感谢我给他们俩的“特别安排”。事实上是,我们只讨厌那些我们不了解的人。因此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想要和自己的敌人和解最好的方法就是邀请甚至请求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很多争论变得越来越尖锐就是因为双方既不见面也不沟通,却道听途说了太多关于他们的分歧。他们并没有完全弄懂对方的观点,而这些都是可以说清楚的。睿智的人会选择伸出他的和解之手,这样可以消除敌意获得友谊。而拒绝这样做的人在此生都会感到不高兴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弥补失去一位朋友的损失,即使这位朋友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亲密,但是他依然是你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流逝,朋友们最终都会辞世,永远地离开你。
在我的朋友中,对我的激流勇退最表支持的是马克吐温。以下是我收到的他的一封短信,当时报纸正在大谈我的财富。
亲爱的先生和朋友:
这些天你好像很风光。能借一个半美元给一个仰慕者,用来买一本赞美诗集吗?如果可以的话,上帝会保佑你的。我知道。如果要用于别的用途的话,就别考虑我的请求了。
您的马克附:不要直接寄给我赞美诗集,把钱寄给我。我想自己去挑选。
当他在纽约卧病在床的时候,我经常去探望他。我们在一起非常的愉快,因为即使躺在床上他也像平常一样聪明睿智。在我要起程去英格兰之前,我给他致电道了别。在我走后不久,“大学教授养老基金”在纽约宣布成立。为此,马克还往苏格兰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的地址写着“致圣人安德鲁”,下面是一段摘录:
你可以把我头上的光环拿走。如果你在我床边时就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你当时就可以得到它。它是纯洁的只配给有责任心的人。
公众一般只了解马克吐温先生幽默风趣的一面,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政治和社会问题上也有坚定的信念,是一个坚决的反无道德原则的卫道士。
为他庆祝70岁生日的聚会盛况空前,文学界的名流都参加了,但是马克没有忘记让人将亿万富翁—H.H.罗杰斯先生安排在他身边。罗杰斯先生曾经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援手。没
有任何意外,这些文学界的名流在讲话时都只停留在赞扬他在文学领域的成就。轮到我讲话的时候,我提醒了他们注意到,我们的朋友作为一个男子汉的所作所为,也将像他的作品一样流芳百世。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与沃尔特司各特爵士相提并论。我们的朋友—就像司各特一样—也因合伙人的过失而彻底破产了。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条平坦、容易,也是一条捷径—法律之路,放弃所有的财产,让法庭通过破产,然后再重新开始;另一条路是漫长而又充满荆棘,需要一生的艰苦奋斗,并且牺牲其他的一切。他的决定是:
“这不是我如何向债主交代的问题,而是如何向自己交代的问题。”
在大多数人的一生中总会经历很多次考验,来决定他是金子还是渣滓。在关键时刻所作出的决定才能真正检验一个人。我们的朋友将自己置于充满烈焰的火炉中,从而历练出一个英雄。他在全世界讲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偿还债务。“一个风趣的家伙—马克吐温”,这是一个普遍的评价,但真正的克莱门先生(马克吐温)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是可以与沃尔特爵士并列的英雄。
他有一位贤内助。她就像他的守护天使一样支持他,陪着他走遍全世界,使他能够像沃尔特爵士那样克服自己。这些他总向他的知己好友说起。在克莱门夫人去世后,我去探望了马克,发现他独自一人在家,我拉着他的手,谁也没有说话。然后,他突然使劲地攥着我的手,说:“家没了,家没了。”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此事已过许多年,我今天在此提及仍然能够清楚地听到那三个字,并从心底里产生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