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臣拖了一张单人行军床出来,拿了一床薄被扔在上面,毕竟是没有正式扯证,大家又还太陌生,她心里多多少少是不安的吧。他想起她的朋友临走的时候偷偷摸摸叮嘱她记得存110的号码,就觉得好笑。他看上去和“正人君子”这四个字就有那么大的差距?
他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衣和运动裤,递给夏暖兮,“暖兮,今晚将就吧。”
咦?夏暖兮一愣,她每次纠结的事情,在他面前就变得不是事情,她接过来,“谢谢你。”
王柏臣正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态度就有点生硬,语气也冷了,“爸?”
他一边讲电话往门外走,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夏暖兮先洗。果然是当小官的,别看言谈举止温文有礼,不经意的动作之间常常就透着斩钉截铁的味道,让夏暖兮觉得像是要进行某种什么特殊行动一样的。
她赶紧冲进浴室,他不说她也是要先洗的,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洗澡,哪怕是隔着墙壁呢,她也会觉得不安心。趁他出去讲电话,她必须要赶紧洗完。
忙了一天,身心俱疲,热水冲在身上很舒服,这几天焦躁的心情也得到缓解。只是冲完澡后,她拿着王柏臣的衬衣,闻到上面独属于他的味道时,脸开始慢慢变得滚烫,三两下套好在身上,宽大的衬衣直接可以罩到她的大腿处,运动裤也很宽松,幸好是系带的,拉紧系好后勉强不会掉下来。
这样一来,似乎呼吸稍微大力一点,鼻腔里就会充斥进他的味道,满满地从身上的衣服上散发出来,阳光的、温暖的……也带着男人特有的阳刚味道。
她走出来,满眼迷茫,一个轮廓坐在床边,她以为他打电话会要一阵子,没有想到他早就打完了。见她出来,他也抓着衣服进了浴室,“呼”夏暖兮松口气。
她将单人行军床铺好,整个缩了进被窝。这是他的家,她有点自知之明选择了小床,只是那大床……都是父母亲自选的材料、亲手做的床单被套,她不能睡在那上面,未免有点遗憾。
被窝里也全部是男性的阳刚气息,她一进去,那陌生的气息就整个将她包围了,裹得严严实实的,绳索一样的将她缠绕在里面,似乎不能动弹。夏暖兮躺下又赶紧坐起来,戴上眼镜,瞥眼随意一扫,看到梳妆台上刚才的照片已经不见了,连相框都不在了。
梳妆台上只有刚才吃过的蛋糕还剩下不少,上面的奶油和黄桃都很诱人,发出幽幽的香气,刚才她不好意思,只是随便吃了两口,现在看到这美味,不由食指大动。偷偷摸摸起来,用手指沾着奶油大大的吃了一口蛋糕,满足地轻声喟叹了一下。
再连着吃了两口,伸舌扫过唇边,偷食的小老鼠一样偷眼斜睨浴室的方向,王柏臣还正在洗澡,水声淅淅沥沥的传到耳边,隔着墙壁和这么远,他根本不会发现她的举动。夏暖兮安心地吃着,又瞄了一眼浴室,见他正在手上搓了满掌心的泡泡往头上打,抓着头发,水流落在他结实的身体上,飞溅起四处的水花。好棒的身材,她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赶紧收回了目光。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是……
等等——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她安心地吮吸着指头上的奶油,歪着脑袋纠结到底哪里不对劲。
夏暖兮又扶了扶黑框大眼镜,缓缓朝浴室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王柏臣正拿着花洒冲洗肩上的泡沫——突然醒悟过来,那是一面玻璃!是一面能轻易地看到浴室内举动的半透明玻璃!
浴室没有墙壁,几面都是玻璃!她带着眼镜,他结实有力的身体背对着她,赤裸裸的!水汽蒸腾得有些地方迷蒙看不清,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看得清!
那她刚才洗澡的时候,他打了多久的电话?他接完电话后在哪里?脸上涌现的血色都快要将夏暖兮烧灼了,早知道,她刚才无论如何都要去另外一边的浴室里洗澡!
她蹙起眉头想要质问,浴室门忽然响了,她鼓起的勇气噌噌地像被戳破的皮球,顷刻间就消散掉了。赶忙摘掉眼镜裹好被子,闭上眼睛装睡。
认识他不过一天,她处处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闭紧眸子,感觉到他的脚步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到她的床边的时候,似乎停歇了一下。
“暖兮?”王柏臣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她才不会应,也不好意思应。
“睡着了吗?”他似乎凑得更近了一点。
既然是装睡,那自然是更不会应的。就让他当她是睡着了吧。
突然,夏暖兮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凑得很近很近,她不敢看,也不敢睁眼,只感觉到那温热扫过她的唇角,帮她清扫刚才留下的奶油痕迹。
她已经不敢去猜想触碰到她唇角的那是什么了……
偷食被发现的窘迫和洗澡被看光光的窘迫集中在一起,她又丢人又觉得尴尬,只好抓住被窝攥着,死死闭上眼睛不睁开。
尤其是传来似乎是王柏臣轻笑的声音的时候,她就更无地自容了。
“你太累了,早点休息也好。”王柏臣的大手摸了摸她的秀发,随即离开。
直到四周的一切都归于平静,窗帘被拉上,灯光也从眼前消失,夏暖兮才从紧绷的状态放松。
不一会儿,王柏臣呼吸的声音在大床上传来,安稳、平定、均匀,夏暖兮仅有的紧张全部放开,意识在脑海中渐渐涣散,慢慢就睡着了。
前两日太累,这一觉就太过好睡。早晨夏暖兮是被电话的声音吵醒的,夏暖兮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有点暴躁:“喂,爽妹纸,我这虽然是名义结婚,可也是新婚,能不能不这么早啊?”
她连续几天都是被夺命连环电话弄醒的,再一次在熟睡的时候接到电话,她的头都大了!
“夏暖兮啊,真是对不起这个时候打给你,但是报社有点急事,有人找你,你赶紧过来一趟。”吴思婷虽是道歉,但是声音不冷不热,是故意做出来的那种客套。
“我在婚假期间,工作都有交代给别的同事处理,现在赶不来。”夏暖兮拒绝了。属于她的工作,她绝对不会推脱,但是不属于她的事情,她也不会多管。
吴思婷在那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夏暖兮,你跟我发脾气没用,我只是尽义务知会你,你来不来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在那头啪的一声挂断了。
夏暖兮头疼,她请婚假的时候,所有的工作暂时都交给了另外一个同事小海处理,报社的工作,没用一刻闲得下来的,想要让自己忙起来,那是时时处处都有事情要忙。她本来是打算利用婚假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
既然已经接了这个电话,真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得已,将电话打给了小海,原来小海正在赶一个大新闻,并不在报社,所以属于夏暖兮的事情,他一时也顾不上,在电话里一个劲儿的抱歉。
没办法,夏暖兮现在只能亲自去报社了。
夏暖兮想起大床上有人的时候,赶紧捂住了电话。张望了一眼,大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标准的公司叠法,每个角都像是精确量过的一样,有棱有角,比豆腐更加齐整规矩。这是新婚的被子,是漂亮的花开富贵图,跟这样的叠法重合在一起,有一点微妙的违和感。
王柏臣人已经不在了,夏暖兮赶紧起来洗漱了一下,出了房间,杨慧芳正在厨房里张罗早饭,夏振华习惯性在喝茶。
杨慧芳笑道:“我们起得早,在周围买了点东西回来煮。没有想到阿臣比我们起得更早,已经在楼下跑步了。我说崽崽啊,要是有空你也多跟着阿臣锻炼锻炼,你一天不是跑新闻就是坐着写新闻,这身体不练好点,怎么受得住?”
“嗯,我知道了妈妈。我单位有点事情,现在马上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陪你们。”夏暖兮拿起包就走。
“哎,这不是休婚假吗?崽崽,拿个鸡蛋再走,还有妈煮的鲜豆浆。”
夏暖兮拿了鸡蛋,顾不得喝豆浆人已经冲出门外了。有一点不辨方向,晕晕乎乎的一会儿才找到电梯,下了楼又迷茫了一下才找到小区的出口,自己的车不在,也不知道公交车站在哪里,只好打了车。
在车里揉了揉眼角,想,这黑眼圈什么时候才能养得完全消退呢?
在路上的时候夏暖兮打电话了解了一下,才发现只是一件破事儿。
上次夏暖兮发的一个新闻,配了一张图片,那图片上根据当时新闻的内容和需要,拍了一张街头上的照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个群众比别人稍微显眼点儿,但是也并不十分明显。现在那群众的妻子找来要报社发稿费,说不发稿费就要告报社和记者侵犯肖像权。
夏暖兮有点哭笑不得,在新闻报道当中,是有权使用具有新闻价值的人物肖像的,根本不构成侵犯肖像权的行为,也根本不存在发不发放稿费的事情。
据说那个大妈闹得很厉害,其他人没办法,只好推给夏暖兮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