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天对艾丽丝大姐头的称呼可不是打趣而已,反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也只有在她面前,奥天才会放下一代年轻国王比其他国王维护的更重的颜面与威严,甚至是还和第一次懂事一样,在艾丽丝十分颤抖无力的怀抱里,看着她明明天真稚嫩,却佯装出小大人一般的宠溺微笑,自己也跟着露出胡闹和撒娇的笑容,陪着她喜怒哀乐。可惜时间无常,姐姐的怀抱虽然比以前更大了,但却是容不下他这个变化更大的弟弟了。
艾丽丝陪伴奥天走过了整个童年,也是在那些动荡的岁月,她以一个还不是亲姐姐的身份却是让他享受了近乎所有类型的亲情。奥天对艾丽丝的爱和尊敬超过了所有人!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统一战争爆发以来,一直到他继位,之所以没有拿下东王,收复东域,真正起决定性的,并不是他那名逝去的与自己血脉更近的姑姑,而是这位仿佛小孩子心性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姐姐。
也是因此,在像是无数个深夜里,他十分渴求艾丽丝不会受家族恩怨的影响,可以去国都看上他一眼,甚或是,夸夸他,或者摸摸他专门为讨好她一直不变,手感越来越好的卷发。
但真的,时间不可能回转了!斯里吉特王族的使命,已经压的奥天喘不过气,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姑妈的死,让艾丽丝小姐姐对他这个小弟弟持有了很多成熟的,可见的偏见,让他自己心里也觉得两姐弟重归于好渐渐成了虚妄!
但是,奥天心里报答或弥补的意志是从来没有动摇过的,所以,刚才艾丽丝揪他头发的动作,让他有了很长时间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甚至是转头便开始后悔,自己哪怕是借着国王的名头撒娇式的抗拒也做的太过了!
正是怀着这种种情感,原本不需要他来操心的婚事,实际上也让他比国家大事操的心更多。奥天有理由相信,姐姐有一个好的归宿,对他后续处理其他事务有很大的益处。或许考虑到艾特这位父亲的生死,他的思想有些偏激,但他更清楚,两全的事是不可能产生的,所以,他只能做到让姐姐放心,自己也跟着放心!
因此,当艾丽丝指着吴解说是他姐夫的时候,奥天就很认真的在看那位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原本奥天对吴解医治艾丽丝的病症也是有一些怀疑他为人的品性的,但通过刚才在天上的观察,他又觉得吴解属实在某些方面有吸引人的魅力。也就因此,一开始他是有点认可这位姐夫的。
但是。
当看见一位在先天占了优势,比娇小玲珑的艾丽丝更符合大众男士美若天仙的评价的女人抱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叫吴解爹爹时,奥天这才反应过来,那人之前的私生活是不检点的,哪怕到了现在,也还在染指其他女人,他胸中像是之前就没压制住的愤怒这一刻却是无声的爆发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他认定,就算艾丽丝无意,这个可恶的男人也一定是在使用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
奥天接着看了一眼艾丽丝,见她脸上对吴解接过孩子时有了一些苦楚后,瞬间像是明白了所有的事!那个男人让艾丽丝受了委屈。
他动手拆下身上飞行的装备,像是要故意引起人注意似的,扔在一边,砸在空心的地板上弄出很大的声响,不说下面的人不敢抬头直视以外,就连吴解怀中的那个孩子也停止了抽噎。
后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也许是到了尾声,动静已经是微不可闻了。因此,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在注意这位年轻国王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奥天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台下,有几个显得很好奇的人不时偷抬头在打量。其中便有华莱先生。当然了,他没看出别的东西,也没敢多看,更多的只是注意到了国王脚踩的鱼皮靴。但他立马在心里反驳自己,“那应该是龙鳞靴才对!用的是深海鱼怪最贵重的一块鱼皮,在纹路间穿以蚕丝般细小的金线装饰,看起来金晃晃的像龙鳞!”
也是确定了那双靴子的价值,华莱心里才敢肯定奥天的其它服饰都是来自大陆南域有「纺织之都」的那座城市。能够装饰国王的,肯定也都是典藏版!这一刻,华莱才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财富有了一些全新的认知——他的所有身家买不下别人的一套衣服。华莱心里没有别的旨趣,所以他对奢华的品质是非常看重的!也因此,细心观察的几眼,让他对与吴解的合作有了更坚定的念想。同样的,他对吴解工厂的所有权问题,因国王接下来的介入也多了很多担忧。
奥天也身带了一把东方特色的折扇。他拿在手中,光是那些闪着微光的各色宝石便比吴解的那个要名贵很多。他有点借此表达自己这个国王权势的念头,也有点让吴解提前认清自己所犯错误的目的。
奥天噗的一下张开扇子,吴解确实是注意到了,比他自己所发的像是裂帛的声音要优雅多了!因此,他抱着女儿,往旁边挪了两步,像是在担心自己挡着这位虽然年轻,但还没有表现出气盛的国王。
奥天看了一眼吴解,接着绕到艾丽丝身旁,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我的好姐姐,除了那位被抓走的妹妹外,你还因为什么事情而烦心呢?”他知道吴解还有个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妹妹,看样子是因为艾丽丝的缘故才被人抓走了,但是,他相信自己的人很快就能将其找回来,所以,他有意将艾丽丝的思维引向别处。他也在转头打量那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美女。
艾丽丝没有理会奥天,她像是鼓起了勇气那样对吴解说,“吴解,对不起。是我看小姑侄太无聊了,才找她们躲猫猫,没想到,却被有心人利用了。”
和奥天一样,吴解也没有一点意外。他不得不承认,艾丽丝某些方面的心思更讨小孩子的欢喜。他当然也没有一点责怪艾丽丝的意思。一起消失的还有秦姨,她身上一定被人做了手脚,起着定位的作用。归根结底,是他自己一开始就在引狼入室。他也能肯定,就算没有其他人的粗心大意,秦姨也会想方设法制造机会。里面真正知情的人只有芳汀,但她却也是吴解计划中安排的一环。
所以他对艾丽丝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安排好。”
“可是…”艾丽丝心系和吴解的赌约。
奥天插嘴说,“不用担心,人迟早会毫发无损的找回来的。”
他接着收起扇子拍了两下手掌。那只巨怪上的人收到信号,很少有人注意到,奥天身边就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女人,道姑打扮,身上没有一点烟火气,但让人最开始注意到的是她怀抱的一把蓝色精致细剑。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副文书打扮,身背一个茶几般大小的扁木古朴暗红色盒子,手里也拿着一个细长的白色盒子,与华莱之前的笔盒相似。
奥天对那个女人说,“主谋应该是刚才那位剑门后辈,就算不是,他也脱不了干系。枪门想要效仿剑门的做法,那就要看他们个人的实力了。通知他们,三天内,不将那位后辈送到我面前,斯里吉特王族就撕毁与他们的合约!”
那位女子也是个做事果决的人。话音刚落,就见她向空打出了一枚传讯玉符的东西。接着,奥天又对低着头的督查使说,“马上派人通知近来与吴家有关的所有人等,本王要亲自会审,告诉他们,在来的路上,想好了主动招认罪行,本王会宽容处理,轻罚!隐瞒不认的,日后一旦查明,死罪!”
“是!”督查使浑身打了个冷颤。而国王确实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包括你也同样!”
督查使像是即将要赴刑场那样握着手低着头走了。
紧接着,奥天笑问吴解和艾特,“不知姑父和姐夫,我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吴解自然是点头称是。艾特也点头默许了。一直以来,包括奥天采取手段剪除他的党羽,他都没有说过二话。
显然,奥天对艾特的尊敬,也只是保持在称谓上。他拍着扇子,瞟了一眼下方的群众说,“大国的前身虽然是斯里吉特王族,行事有高低之分,但大国成立以来,本王的目标,也是承接先祖先父的遗志,一个国王只是暂时的,以后,要么是大家都是公民,要么是大家都做国王!我才疏学浅,不会高谈阔论,所以只会讲一些粗道理。现在,你们低头不敢直视我,表现的死气沉沉,实在是让我心难安。”
他接着问那位中年男子,“我一路行来,大国的法律增加到几条了?”
“陛下,”那人说,“上一条是一百一十三条。”
“接着加!”奥天又转头看着群众说:“一百一十四条,大国所有成员,皆以公民身份相待,有故意拔高别人身份者,一经发现,就近广场公之于众,鞭笞五十!”
那人取下后背的箱子,按了一下开关,内部精巧的机关发动,瞬间就成了一个单脚的半人高的写字台,那人翻开里面厚厚的纸张,接着从长盒子里抽出一支毛笔,笔走龙蛇似的挥舞起来。
奥天接着说,“我亲爱的公民们,抬起你们的头来,看看我这个加持了国王身份的人与你们有什么不同?”
群众里,一名年轻女子被国王的动作逗笑了。国王发现了,立马说指着她说,“这位漂亮的女公民做的很对!没有人剥夺你们对他人微笑的权利。来吧,让我看见你们的笑容!”
奥天转身举扇面对他们。艾丽丝觉得这个傻弟弟又在犯傻了,所以远离了他两步。但那些公民确实是感受到了国王的亲切,纷纷张手笑着似乎是要拥抱这位年轻的,敢于承认自己不是国王的国王。
奥天很满意,他弯腰做了一个绅士的礼仪,“谢谢大家的认可!”他起身接着说,“建设美好的国度靠的是每一位公民。也请你们放心,面对外来的威胁,到了必要时刻,斯里吉特王族会独自面对!我们共同的国家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呼声一浪传过一浪,“我们共同面对!”
奥天抬手压下了这股躁动。他接着说,“我提前到此,第一个原因是为了吴家近来因公职人员办事不力,让吴解先生应当享有的权利一次又一次受到挑战。因此,我决定对我们共同签订的《权利法案》提出一条更改,以此弥补吴解先生的损失。那就是,无论大小案件,破案的时限根据难易情况,三五七天不等,但最长时限为一个月!当职的公职人员,超过时限无法破案者,或者徇私舞弊者,最劣者将剥夺公民身份!”
“好!”又是一次热浪般的掌声。
奥天继续说,“当然了,更改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待商议和完善,后续也会征集你们所有人的意愿,但是,这确实是我接下来会完成的一件事!”
待欢呼声停止后。奥天才牵着艾丽丝的手说,“我来的第二个原因,当然是为了我姐姐的婚事。在这里,请允许我重新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无论在哪个时代,她都是当之无愧的最尊贵的公主。她的体内,一半流淌着斯里吉特王族的血液,一半流淌着蛮荒时期三大部落,卡弥特部落王者亚瑟王的血液!因此,也是出于一个弟弟的承诺,斯里吉特王族会自费,为她举行大国第一次全国性的婚礼!”
群众的目光有些异样。就连艾丽丝本人,先是被如浪的掌声唬住了,接着又是一段糊里糊涂的话,让她内心有些发懵。她不得不转头向父亲大人求证,她真的有别人口中那么尊贵吗?当然了,艾丽丝心不大,所以没有考虑其他,转而像是对有这个自己没白养的弟弟助力,攻陷那个水火不侵,久攻不下的男人,有了一种幸福感。但是,并不强烈,因为她还是对自己的失手耿耿于怀,已经预想到了吴解的态度。
对此,艾特心里没有波澜,因为他之前准备的两大箱子厚礼,他是有打算作为聘礼的。但吴解心里则是莫名其妙,别人为了他更改法律,他考虑到别人的目的,心里没有一点感恩。另外,他也从来没想过做什么皇亲国戚,这样只会束缚自己的手脚。所以,他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言辞。
比预想的要快。奥天转而问他,“吴解先生,请问,你愿意和我姐姐共赴易逝的年华吗?”
奥天紧盯着他旁边的恍英。而艾丽丝,则是美目流露一些期待看着他。
这当,是决不能松口的!但是,也不能让国王的颜面扫地。因此,吴解只是对艾丽丝说,“我和艾丽丝小姐之间有过承诺,如果她凭自己能够获得我女儿和妹妹的认可,我便愿意与她结为夫妻。”
没有什么是比吴解亲口承认怀中的小人是他的女儿更令奥天愤怒的了。更何况,还是在艾丽丝倒贴的情况下,这个男人也拒绝的如此干脆。这一刻,奥天也有点愤怒自己来此真正的目的没有达到了!
但奥天还是笑着问吴解,“那不知你女儿的母亲何在?”
吴解摸着萌萌的头说,“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一场意外。我现在也不知她是死是活,但她抛弃了我们,所以,就算她后面找上门我也不会理睬她。更何况,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我女儿是无辜的,所以,我处理男女之间的感情,考虑的更多的,是她能够做好萌萌的母亲。”
吴解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奥天也明白,强扭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服输,所以,他接着问,“那你有心仪的对象吗?”
艾丽丝狠狠拽了一下奥天的手。打断他说,“你自己的妻子都还没有着落呢,干嘛来操心我的?”她松开奥天的手,双手握在胸前,“对他,我自己有信心,不用你管!”她又转头搜寻芳汀的身影。
奥天轻拍着扇子看着吴解。吴解也平静的看着他。过了几秒,奥天笑着说,“倒是我心急了,有点强人所难了。我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所以有冒犯吴解先生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怀。另外,我只是站在一个弟弟的角度,希望你信守承诺,善待我的姐姐。”
“这是自然。”吴解笑道,“吴家世代经商,诚信为本。”
奥天仿佛有了别的兴趣,他看着恍英问,“不知这位是?”
“恍惚族伐森的女儿。”吴解说,“也是我的干姐姐。”
“怪不得。”奥天称赞了一番,“能有如此美貌。”恍英只是对他轻笑一声。
奥天低头看见艾丽丝表现的非常安静,偏头盯着一个方向不知在看什么。他有些好奇,问,“姐,你在看什么?”
艾丽丝这时似乎也是心直口快的说了一句,“一个女奴隶。”
奥天顺着看过去,恰好看见靠前的芳汀,哪怕她低着头,从身段上判断,也不比艾丽丝和恍英差多少。当然了,主要是因为艾丽丝似乎非常上心,所以他有了一些猜测,问,“一个奴隶值得你这样注意吗?”
艾丽丝没有回答,于是,奥天又对那位文书说,“再加一条,从现在起,禁止公民与奴隶婚配,另外,禁止奴隶与公民婚配获得公民身份。不,一日为奴,终身不得婚配!”他看着吴解最后说。
文书的笔,哗哗哗就像是给所有奴隶瞬间又加了一道枷锁。但在吴解看来,爱情并不一定需要婚配,所以,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艾丽丝也听得很明白,想起之前吴解的质问,他对奥天所提的这条法律表现的非常恼怒。更何况,她如果要借此赢得胜利,以后怎么做大?她虽然伪装的心性不成熟,但对自己认定的爱情不缺乏本质上的认识。所以她叉腰挡在奥天的面前说,“奴隶就不是人了吗?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你头发剪没了才放你走?”
艾丽丝脸上说到做到的愤怒很强烈,“滚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对艾丽丝蛮不讲理,出口成章的行为奥天只是倍感无奈。他不是怕艾丽丝真把他头发剪没了,而是怕艾丽丝赌气不理他了。他可不能没有这个姐姐。所以奥天只是对人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对操控影声水晶的人说,“等下记得把这一段减掉。”
“哼!”艾丽丝冷哼一声,接着跑过去对萌萌说,“萌萌,到姐姐怀里来?”
似乎是因为才得知自己血脉的高贵,艾丽丝看着吴解,多了几分底气,而瞪着恍英,也多了几分傲气。吴解是手软了才将萌萌递给艾丽丝,但萌萌似乎明白爹爹的意思,没有抗拒。
接下来。
吴解在等着这位国王提出其他的法律条款。艾特也在等着他谈论其它的问题。包括很多人,都在等着奥天将他们的思维引导至下一个方面。
但是。
奥天似乎所有的事都安排清楚了。他走到那个写字台前,欣赏自己提出的一条条正待推行的法律。他拿起笔划掉了最后一条。
也是在此时。后方的战斗结束了。三名蓝衣战士带着唯一一个还在喘气的黑衣人来到舞台下方。奥天走过去,吴解跟着,听着其中一个人给奥天汇报,“启禀陛下,那些人都是毒尊门下所炼制的毒人!这一个还有点意识,”他踢了一脚被黑衣包裹,面上露出一些青筋,像是细长蚯蚓在爬动,十分恶心的毒人接着说,“似乎是对方故意要留给我们的活口。但是,我们刚才查探,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奥天倒背着扇子说,“那些毒虫行事一向谨慎隐秘,无用了就处理掉吧,看着恶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吴解,接着对同样跟来的艾特说,“姑父,所谓的毒尊,此前一向是在国都兴风作乱,几次清剿,都未发现其人的踪影。看现在的情况,他很可能是来东域了。他的目标尚不明确,为了公民的安全,只有先靠城主府的力量搜查了。后期我也会加派前来,另外,也会向枪门施压,争取这一次一举铲除毒尊这个隐患。”
艾特说,“今日之事如果真是毒尊指使,那日前伤害小女的血婆婆,恐怕与他也关系匪浅。你放心吧,我会尽力。”
奥天拍着扇子笑道,“那我便不再东域多待了,今日还吴家一个清白,明日我便又要动身游往其它三域了。也说不准,毒尊的真实想法在我,他会自己寻上门来。”
艾特说,“自己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