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昭仪娘娘正在寝殿里修剪花朵枝桠,远远地就听见了通报。
“你怎么来了?”她走上前去迎接越发高挑帅气的儿子,满脸容光焕发的模样。
十王爷从袖口里掏出这东西,忧心忡忡的模样:“母妃,您可实得此物?”
钱昭仪拿起来嗅了嗅,云淡风轻的说:“这,不是我给刘洲的吗?上次碰巧遇见他,说是有点风伤感冒。你别说,这东西还真有用。”
“您这里还有没有?”
钱昭仪挥挥手让贴身侍女去取,从偏房里把所有的都拿出来了。
“你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这后宫的东西你从来不过问。”钱昭仪打量着他的表情,觉得甚是奇怪。
“母妃,此物暂时别用了。”
“怎么了?这是文贵妃给我的,精贵着呢。”
十王爷皱着眉:“文贵妃?”
“对呀,你紧张兮兮的,可别是出了什么事,要是传到皇上耳里就不好了。”钱昭仪慢悠悠地说着,十王爷心生一计。
皇上要亲自处理花满楼一事的消息刘洲已经知晓。
他在府上正为此事发愁。本来说好的最近把她弄出来,现在倒好,不知是谁透露了“万事通”这个信息,公公已经从宫里出发准备亲自到牢里来领人去极刑牢里。
“陈华,你让刘丹去假装劫持,穿上羽扇门的衣服。周遥不能死在别人手上。”
“那接下来怎么办?王爷。”
“暗牢里有几个我兄弟安插进来的暗线,选一个身高差不多的,让他耳不能听,口不能语,目不能视,安上面具送过去吧。”
周遥被打晕后,睡了两天才醒过来,这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嘴唇干裂,身上全是淤青和血痕。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什么他们要被处以极刑的事情。
“我们做了什么就要被处以极刑啊...”她想着心都快碎了,自己的人生从悲惨中开始,还要在悲惨中结束,自己努力生活却从没有选择的余地,又看了看身上的伤,想着必死无疑了。她看着其他关押在牢房里的人,若是都和她一样,不知是有多少冤屈要申诉。她看了看胸前藏着的埙。
“哎哟,哎哟...”周遥在地上称唤,看起来十分痛苦。
门口的官兵走过来查看情况:“叫什么叫!”
“这位大哥,行行好,小的快渴死了,给口水喝吧。”
此时另外一个官兵也走了过来:“他怎么了?”
“估计是几天没吃没喝,看起来快不行了。”
“死了算了呗,别管他。”
先来的官兵连忙摇头,说:“那可不行,他们是皇上下令要审的人,死了我们可不好交差。”
周遥见状连忙掏出怀里的埙,说:“两位大哥,小的只有这个埙是家传的,你们行行好,就让我喝口水吧,这东西送给你们。”
两个官兵没见过什么市面,见到这种文艺的玩意儿便拿了过去,查看了一番,眼神疑惑地问:“这东西没毒吧?”
“没毒,两位小哥大可银针试毒。”
他们将信将疑地查验了一番,察觉没什么异常便问:“这东西怎么玩?”
“就是吹的,小哥吹一下就有声音,可好玩了。”
后来的大哥颐指气使的模样:“你去倒杯水给他,别把他渴死了,说是我们苛待犯人。”话音刚落便玩起了那个埙。
黑衣人正在练剑,听见这声音停滞了一会,又往牢房方向飞了过去。可是在路途中却见到大马路上有一个人一袭黑衣,斗笠戴头蒙着面飞驰着冲向招摇过街的十人宫廷队伍,刀光剑影之下,那人战斗力十足,刀刀抵抗孙尚成的招式,可是一人的功力似乎不敌孙尚成一行人。
“穿着我羽扇门的衣服,行的却不是我羽扇门的招数,拦住孙尚成的队伍,难不成是要救她?”他心想着,直冲而下,一掌击倒差点刺中刘丹的孙尚成。
刘丹惊讶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帮手,一眼便认出了他。
“看来花满楼不仅与万事通有关,还与你们这些贼人脱不了干系。”孙尚成捂着伤口说。
羽冠山人只见他的手正准备掏出暗哨,一把抢了去,孙尚成的眼神狠狠地剜了眼前俩人。
“我一定会抓住你们。”说完便骑马离开去叫增援了。
周遥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
“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她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到了子时,牢房里的犯人和官差不知为何都睡得死沉,来了几个黑衣人,他们拍了拍周遥的脸,周遥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捂住嘴巴拉了出去。临走前斜眼瞥见好像有个人被扔进了牢房。
“你们是谁啊?是黑衣人大哥派来的吗?”
那些人闷不做声,接着将她扔进了一个可以装人的木盒子里。
“完了,我不会是要被活埋了吧....”木盒子不断地移动着,周遥心里犯嘀咕,一路上都蒙着眼,周围都是死沉一般的寂静,什么也看不清摸不着。
直至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听见有人的鼻息声。只听那人气息匀称,呼吸中似乎带有清幽的竹叶香气:“给她松绑。”
“难道是八王爷?”周遥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
果然这八王爷就坐在其中:“你可知这几日你该受的刑法梅花落都替你受了。”
周遥一听这话,忍不住掩面哭泣,抽泣了一会,说:“八王爷,您不是要抓我们吗?这是干嘛?”
“本王已经查明此事与你无关。”
“王爷,不止与我无关,与梅花落也无关。”周遥眼神中闪过一丝生机,她语气中渴求着八王爷可以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知道本王为什么要救你吗?”八王爷言语傲慢。
周遥不顾脸上的伤口,狠狠地抹去挂在脸上的泪水说:“不知道。”
“因为你的命是本王救的,你要生要死,都得要我来决定。至于别人,只要可以给父皇交差就可以。”
周遥狠狠看了一眼八王爷:“那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你觉得你身边的人想看见你这么自暴自弃吗?你的命已经不再是你的了。这些日子去我府上住着吧。”
周遥听着这话,耳里轰隆隆的响,沉默半晌才言语。
“好。”
此刻的牢房里,有一个小官在角落卷缩着颤抖,他看见了一切。
周遥跟着回到了八王爷府,好好地睡了一觉。休息好之后,从之前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现在的贵胄公子,虽然模样没变,但是气场变化极大,就算是在熟人面前也不易认出。
花满楼不过几日就已经被查封,里面所有的家具、摆设虽然没动,但早已没了华丽之感,周遥自动请愿要去查明花满楼真相,花满楼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周遥直作呕,八王爷见状递了一张带着香味的手帕给她,闻着手帕这才好了些。
“孙大人经常来花满楼吗?”刘洲抚摸着花满楼的红木问着,仿佛想要读懂在这里发生的许多故事。
“孙大人是这里的常客,在盈盈姐那里夜夜笙歌。”
八王爷对这个形容词很感兴趣:“在头牌房里夜夜笙歌?看来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啊。”
“你怎么知道盈盈姐是头牌?八王爷难道不是第二次来吗?”
八王爷拿起桌上的香,嗅了嗅,目中无人地说:“你管不着。带本王去盈盈房间。”
盈盈房里放着各种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华丽至极。八王爷走进去看那幅她的刺绣画像,果然是仙女下凡。
“王爷,这里有东西!”陈侍卫从床下找到许多什么印章封印的书信,打开一看,竟然全是万事通署名的东西。
书信上都是万事通与府尹关于时政的讨论,有不少朝廷机密。
“收好,再去梅花落房里看下。”
八王爷、周遥进了梅花落的房间,仔细地盘查着。
房间里的摆布就是凋零了些,不过精致花窗,红木雕花床,红烛,红帘,还有红灯笼依旧在。可是空中散着的香味却是与平常不同,且经久未消。她仔细地寻找源头,不小心触碰到旁边的红蜡烛,只听咯吱咯吱的声音,眼前的墙壁竟然变成一扇铁门打开了。
她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这个机关,回想起来,这里之前放着不少家居摆设才完全看不出这些痕迹。墙里有一个狭小的空间,放着许多清香丸,还有书籍,大都是本朝禁书,而且还有万事通的宝贝。
八王爷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战利品,挥了挥手,示意让陈侍卫带走。
“没想到吧,梅花落竟然瞒着你。”
“我要去见梅花落。”
“打扮打扮再去吧,穿太寒酸了会被人起疑的。”
极刑牢里重兵把守,刘洲冒着风险带着她进去了,只见在地下的四层里关押着各式各样的犯人,唯一有一个房间,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却没有人。走到最后一层,看见那个阴冷潮湿的笼子里关押着的梅花落,已经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了,就连那张美丽的脸也被划得到处都是伤痕,不堪入目。
“闲话少说。”刘洲说。
周遥想使劲冲上前去,无奈腿上有伤,一瘸一拐地去握住梅花落沾满血的双手,啜泣着小声说:“梅姐姐,你不是凶手对不对,只要你说出实情,说出那个密室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八王爷肯定会放你出去的。”
梅花落抬头看了看这笼子,冷笑了一下,说:“还是被你发现了。遥遥,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人是我杀的,但是你记住,我是为你杀的。”
“为我?”
梅花落越发紧握着周遥的手说:“对,遥遥现在不宜多说,总之你记住周丞相是被皇帝害死的。包括万事通,我们现在之所以会被关押在这里,都是因为万事通。此事牵扯众多,你不是一直想查明真相吗,一定要抓住八王爷这根绳子,混到朝廷里,切记,你一定要活着,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身份。你不只是周府二小姐,你还是....还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梅花落忽然狂疾发作,抽搐着瘫倒在地。陈侍卫听着声响冲了进来,打开牢门,探了探鼻息,对周遥摇头说:“用刑太重,没救了。”
周遥懵了,回到八王爷府,冷静了一下思绪。
“我爹是周丞相,但是我爹只让我在偏院生活,每月只是给一些钱财,真正养育我的是如今被皇帝通缉的下落不明的万事通。如今有太多头绪我真是无从下手了解究竟事情的真相是如何。”周遥躺在床上一直思索到深夜。她有些畏惧,毕竟花满楼于她而言不算天堂却也从未亏待过,青楼妈妈虽然市侩但豪爽,对她就像亲儿子。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要死在皇帝手上了,难道他们的命不是命,皇家的命才是命吗?不过就是个万事通,为何一定要这样满门抄斩?我的命里究竟要经历多少次身边的人都死去?难道一切的真相我真的不要去解开吗?”周遥越想越烦躁,眼前不断闪过那些痛苦血腥的画面,原来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只要长大就能摆脱那些噩梦,没曾想那样的梦魇从没有逃离她的生活。
“我不能一个人独活。”
周遥此刻的眼神中充盈着危险的力量,晨起便去找了八王爷。
“八王爷,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周遥停顿了一下,说:“小人想待在八王爷身边,想做八王爷的门客。”
“我看你对待本王像仇人似的,现在又这番态度,本王真是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
“小人佩服八王爷的果敢,不瞒您说,是梅花落临走前告诉小人,清香丸涉及朝中大臣,若想查明更多,只有深入朝廷,小人心里自是感激王爷的救命之恩,不过此事让我失去至亲挚友,所以出于私心想要亲自调查真相,又想着若是八王爷亲自出马只怕是会得罪不少人,若是小人来查,恐怕更为稳妥。”
八王爷看了眼周遥,活脱脱一个口蜜腹剑的小恶魔。他将手中的最后一笔写上,他拿起刚写好的字吹了吹,放在一旁,走到周遥面前:“想进朝廷,你现在可没资格。要出身没出身,要学识没学识。”
“我,小人知道现在没资格,但是小人愿意学,请王爷给小人一个机会。再说了王爷刚回来,没有心腹啊...”
“人小鬼大。那我问你,现在我朝与丹国谈判你觉得怎么才能让他们臣服于我们?”
周遥思虑了一会,说:“丹国游牧民族,因为战乱马匹尽失,枪弹粮绝,如今丹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民生。如果丹国停战并答应我朝的要求,我朝也是可以向丹国低价销售驴和种子,驴性情更加温顺,不能用作战争,更易耕种粮食,价格比马匹更低,能够让他们的人民更快摆脱穷困潦倒的禁地,有了食物,就能够更好的安定民心,而没有马匹也没有更好兵器的政府,又怎么有能力与我朝抗衡呢?但是要是背后问题涉及朝廷机密,小人就无法回答了。”
八王爷打量着这个小个子,说:“过段时间市舶司的考试你准备一下。”
周遥走后不久,陈侍卫问:“可是王爷,真的要让周遥留在身边吗?”
“各取所需罢了,想要查明母妃真相,就必须要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她会是个利器,帮我除掉我的对手。府尹勾结贼子万事通之事有没有禀报父皇?”
“回王爷,皇上已经知晓此事,并且已经召去了五王爷。”
“好。”
陈侍卫走后,他打开房里的密室,走了进去,只见密室内有一个人包裹着全身,看到八王爷害怕极了,他蜷缩着身子,不敢动弹。
“第一关已经过去了,纵使她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到了我这里,你做得很好。现在就是养好伤。”八王爷说。
只见那人只是一个劲地发抖,八王爷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说:“对了,你身上的蛊毒,只有我能解,你若是不听话,不仅你会毒发,周遥也会。”
说完,八王爷便离开了。
皇帝在宫殿里大发雷霆,反复苛责询问五王爷关于府尹与万事通,花满楼与羽扇门的关系,阵阵怒吼,吓得宫人们都不敢靠近。
“刘维,你个混账东西,朕对你那些蛮横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够,没想到你还给我惹出这些祸事来!那府尹和万事通之间有何关系,你是否知情?”
刘维穿着银线绣的银线袍子跪在地上,额上的汗珠滴下来打湿了地面,哆哆嗦嗦地害怕极了。好不容易才窜出来一个蚊子声音:“回..回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息怒,儿臣确不知孙仁贵与万事通之间的事情,而且儿臣早就不与他来往,父皇让人一查便知。”
“呵,”皇帝斜眼鄙视地上跪着的家伙,“刘维啊,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这么大年纪了还玩当年我玩剩下的。你禁足吧,直至此事查清。”
皇帝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果然是贵妃来了。贵妃一身素色打扮,好像是要给谁哭丧,抽泣着就走过去跪下:“皇上,是妾身教子无方,要罚就请罚我吧。反正妾身当年的几个孩子最终只剩下他一个,要是没了,妾身也落得个轻松。”
皇帝知道不是严重的事情,贵妃不会使出这招,毕竟当年那几个孩子,都是因他而死。纵使他再没人情味,也不想让天下人知晓。再者刘维没有通敌的胆子,也没有做坏事的本领,只是嚣张跋扈惯了,十分讨人厌罢了。想到这里,他皱着眉头,无奈地挥了挥手:“管好你儿子,赶紧滚出去。”
周遥在房间里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虽然思绪很多很乱,但是似乎这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的。
“我真的值得被救出来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越想着这些就越睡不着,她望了望窗外的星星,忽然眼前闪过刘洲的脸。
“这个八王爷才回京,做这些究竟是想干嘛?这八王爷府戒备森严,我的身份又特殊一定要想办法和明哥哥取得联系。”